三天后,501厂。</p>
庆功大会的喜庆气氛还未完全散去,厂区里依然能看到“热烈庆祝白马山大捷”的红色横幅。</p>
工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自豪的笑容。</p>
909科的办公室里,陆重正伏在桌上绘制着一张全新的图纸。</p>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p>
李云虎和陈岩师长,带着一身的风尘与寒气冲了进来。</p>
陆重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李代表,怎么了?”</p>
“陆重,我们有事求你!”</p>
李云虎的声音沙哑。</p>
陈岩师长更是二话不说,取出一个沉重的军用帆布包,重重地放在陆重办公桌上。</p>
拉链被他一把扯开,一堆沾满血迹和泥土的个人物品滚了出来。</p>
里面有一个摔得变了形的搪瓷缸子。</p>
一本撕裂了封皮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p>
一支断了笔尖的钢笔。</p>
还有一个用炮弹壳手工制作的简陋发簪。</p>
“刘川,一营三连的指导员,二十四岁,燕京大学的高材生。”</p>
“他是主动报名参军的。”</p>
李云虎指着那本破书,声音沙哑。</p>
“前天一颗155毫米榴弹直接命中了他的坑道口。”</p>
找到他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和坑道的泥土混在了一起,唯一能辨认身份的就是这本他一直揣在怀里的书。”</p>
他又拿起那个变形的搪瓷缸子。</p>
“王大锤,二营机枪手,刚满十八岁。”</p>
“他所在的阵地,三个小时内落下了超过两千发炮弹。”</p>
“阵地被削低了三米,什么都没剩下。”</p>
“我们的人后来在炮弹坑里,找到了这个。”</p>
李云虎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拿起那个弹壳发簪,双手都在颤抖。</p>
“李二牛,入伍才两个月。”</p>
“他跟我说,等这场仗打完了就回去娶媳妇。”</p>
“这是他熬了好几个通宵,亲手给未婚妻做的。”</p>
陆重默默地看着桌上的遗物,眼神一点点变冷。</p>
他能从这些物品上,感受到前线战斗的惨烈,感受到战士们牺牲时的不甘和悲壮。</p>
“我们不怕死。”</p>
陈岩师长终于开口。</p>
“从入朝的那一天起,我们每个人都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p>
“跟鹰酱的飞机坦克拼刺刀,我们眼睛都不眨一下的。”</p>
他抬起头,直视着陆重。</p>
“但我们不能这么憋屈地死!”</p>
“我的兵在坑道里就被炮弹活活砸成肉泥!”</p>
“你说这叫打仗么?这他娘的叫挨宰!”</p>
“陆重同志。”</p>
陈岩向前一步,站到了办公桌前。</p>
“我知道,让你立刻造出能跟他们对轰的大炮是强人所难。”</p>
“501厂的家底,我们也都清楚。”</p>
“但我们实在是等不了了!”</p>
他伸出手一把抓起桌上的作战地图,吼着说道:“你就告诉我,我们到底该怎么办?!”</p>
地图被他捏得哗哗作响。</p>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陆重的身上。</p>
陆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将桌上那些属于烈士的遗物,一件件轻轻的摆放整齐。</p>
“陈师长,李代表。”</p>
“我们确实造不出射程四十公里的重炮,也没有能看穿大山的眼睛。”</p>
“但是,谁说打仗就一定要按照敌人的规矩来?”</p>
他的话让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愣。</p>
“敌人的规矩?”</p>
陈岩不解地问道。</p>
“对。”</p>
陆重走到墙边的黑板前,拿起一根粉笔。</p>
“他们的规矩是,炮兵要部署在安全的后方,通过前沿观察哨进行校准,追求的是单发炮弹的精确命中。”</p>
“这套规矩,建立在他们拥有绝对的装备优势和制空权之上。”</p>
“而我们一无所有。”</p>
“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在他们的规矩里被动寻找反击的机会。”</p>
陆重转过身,用粉笔在黑板上重重地写下了两个字。</p>
“破局!”</p>
他迎着众人不解的目光,声音铿锵。</p>
“看不见他们的炮兵,那就不需要看见!”</p>
“射程不够,就把战场拉到够得着的地方!</p>
“准度不够,那就让他们主动撞到我们的炮口上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