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自己最美的一面留给了[西洲]。果然,西洲的浪漫风气接受不了她的死亡,让她成了诡异。时人都说她是快乐死的,整个[西洲]的桃花为她盛开,美人为她倾倒,权势无极,就是做皇帝也不换。但柳玉楼却觉得有问题。
她为什么自拟[石中玉]?因为快乐而死,为什么执念会是充满遗憾的“相思”?
朝堂对她的隐私保护得很好,但柳玉楼是标准的书虫。在大量的文献间,她找到了只言片语。
[石中玉]生前发明了[东风],也就是诡异世界至今还被用来传信的[东风]。她的魅力大过天,无论男女,没有人不拜伏在她的折扇下。即使最古板的卫道士,见了她也会脸红。她想要谁,谁不是欣喜若狂,她还能思念谁?
除非这个人她已经得不到了,已经死了。那段时间已经脱离了战乱,死人不多,最有名的、最遗憾的,就是[镜里君]。即使石中玉从来没有踏足过[镜湖],即使她和[镜里君]、[九玄]代表的禁欲派美人高唱反调。可她坦坦荡荡,从来不怕别的,为什么要针对[镜里君]?
[石中玉],[镜里君],这名字对仗得让人疑虑。
柳玉楼查了相关资料。
[镜里君]倪昌,少年时有一个同窗,叫曲栗。两人曾亲密无间,却因为理念不同而分道扬镳。倪昌说“愿我为盾君为矛”,最终,他这个镇守河山的盾,却先一步破碎在了[西洲],成了[镜湖]。而就在那之后,曲栗消失了。再次见面的时候,她已经给自己取字“火中”,进了政敌所在的[西洲],然后死在了[西洲]。
一为矛,二为盾。时间轨迹高度重合,几乎实锤了她的身份。
火中取栗,虽知不可,亦往矣。易名改姓,生死相随,真的只是政敌吗?
柳玉楼透过火焰,眼看着新皇手里的玉珠坠落。同一时刻,镜湖上,顽石升起。
同样光滑,同样成双。连上面那一丝颤抖的血迹,都和佛寺中见的一模一样。
新皇年少时最喜欢摆弄的物件,是一面镜子。后来镜子碎了。后来,克明四十年,[石中玉]死后,换成了一双玉珠。
证据+1。
哪怕不赞同他的观点,却还是接纳了他的挚友。并且在死后,同样把自己的信物赠予。哪怕这时候的蒲扇子已经面目全非,众叛亲离,被人称为“扑闪蛾子”。
无条件地相信你所有判断。因为知道你的为人。这信任比爱更深更重,无关风月,无关情浓。
所以我愿意用毕生去追随你,去完成你未竟的事业,哪怕这和我的政见不同。
这得是多深的相思,多大的痛苦?当她冲着别人露出一个又一个温柔多情的笑意时,桃花眼里破碎的哀伤,是为了谁?
那么新皇,过去的蒲扇子,能被[三江台]的二人相信,他真的是传闻中那样昏庸吗?连灵帝都有救赎的可能。曾经文韬武略的蒲扇子呢?
柳玉楼下意识看向行宫方向。可国师已经走远,龙气再度庇护那里,[烽火台]的偷窥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只能看到地上已经没了玉珠,堂上也没了明镜。
显然,新皇手里玩的从来不是消遣,而是挚友的骨灰。[石中玉]留下的玉珠,[镜里君]留下的明镜,在十六年后,再一次,成为了刺向[西洲]的刀。
搅动风云,就要有粉身碎骨的准备。弄潮者,死者愿赌服输,生者孑孓独行。
……
[镜湖]水边,曲栗的执念折扇遮住半边脸。
[九玄真君]疯狂出手,可每一次都歪向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