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透出灯光,陈梦古推门出去,就见何苗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在抽烟。
“今天听你说话,你嗓子也不太爽利,别抽了。”
陈梦古把窗子拉开一点缝隙。
“你们家人个个都闹嗓子,遗传么?”
还真是的,陈家人的呼吸系统都不怎么好,平常没什么事,一到过年时候,个个打点滴。
“也不止是我家人这样,这也算是地区流行病吧,东北人就爱闹嗓子。”
陈梦古摸摸自己的喉咙,这么说起来,他也觉得嗓子眼痒痒。
他接了杯温水,搬了个坐墩给何苗,自己坐在摇摇椅上。
“二姐,王炉石的事你别再纠结了。不是我维护他。我听说了,他跟你说了些比较绝情的话,其实正应该啊。他要是在已经跟人订婚的情况下,还对你暧昧不清的,岂不是耽误了你?所以,不牵扯到尊重不尊重的问题,只是说这件事情就应该有个干脆利落的了断。也不代表他是个好人,只能说明其实你的眼光并不差,并不是说专门在垃圾堆里找男朋友。”
何苗喷出一口烟,把烟头按灭在纸杯里。
她偏过头看一眼陈梦古,落寞地笑了笑。
“你还挺会安慰人的。”
怎么说呢,从前没考虑那么多,只有事情真的发生了,才会明白一些道理。姐姐对我真没得说,可我仍然害得她身体受伤,又那么没面子。从某个侧面想,也许我的潜意识中,我就是想把这件事情闹大,闹得人尽皆知,让她不得不承认和我的关系。
“好与坏是相对的,这年头,谁也不能说自己是个彻底的好人。”
陈梦古问何苗要了一支烟,他已经很久没抽烟了,第一口就呛住。
何苗又点燃一支烟,望着窗外寂寥的街灯,一条冰冻的大江,已经冰封在江面上的游船,她的眼底有晶莹闪亮。
“算了吧,算了吧。我该去干我的正事,这也许是天意,让我别再浪费时间。”
你能这么想那就再好不过了。
“情场失意赌场得意,你这次一定大赚特赚,扬名立万。”
陈梦古把烟掐灭,嘴里都是烟味。
“我想问你一个事儿。李想看起来怪怪的,提到我小叔,他就特别不自然。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你看起来也怪怪的。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何苗站起来,扯扯睡衣下摆,脚趾抓着地毯。
“不就是话赶话聊到那儿嘛,我自己的八卦还一大堆,可没心思关心别人的八卦。”
她转头就走。
“我去睡觉了,你也赶紧睡,明天还要上班呢。”
陈梦古跳起来,一把拉住她。
“你给李想打电话,现在。”
“现在吗?这个时间都睡了。”何苗挣扎了几下,没挣脱:“那、那我说什么呀?”
“你们明天不是要回北京嘛,就说航班可能延误,问他能不能改签。”
“算了吧。”何苗按着陈梦古的手臂:“大家都是成年人,你又是个晚辈,你管那么多……这事归你管吗?”
所以,确实是有事!
陈梦古抢过何苗的电话,掰着她的指头解锁,点开微信语音。
对面接起来,声音很清醒。
“怎么了?”
陈梦古看一眼何苗。
何苗没办法的开口。
“那个,航班可能延误了,是不是改一下时间,下午或者晚上?”
“不行啊,约了人的。”
陈梦古冲何苗招招手,让她继续说。
他拿自己的手机,给陈一航打电话。
对面接起来,先咳嗽一声。
“小叔,你在家吗?”
“嗯,在。”
“我想买一只和一样的猫,最好是幼猫。”
“有,但是被订出去了。现在最小的也有五个多月,我准备留作繁育用……”
何苗胆战心惊地对着手机那头的李想说:“要不咱们开车回去吧。”
“你开车还是我开车?十几个小时累死了。”
陈梦古竖起耳朵听着,陈一航电话那头的背影音,恰是慵懒的李想的话音:十几个小时累死了。
“小叔,我有时间过去看看,到时再联系你,挂了。”
他挂了电话。
而何苗如蒙大赦,赶紧说:“要不然我再看看其他航空公司,回头再给你消息。”
何苗从和李想的通话的背景音里也听到了其他男人的咳嗽声。
客厅有仿古的座钟,钟摆嘀嗒嘀嗒摇动,指针指向零点一刻。
陈梦古看着何苗。
“其实,飞云是喜欢李想的。她只是不敢,你知道为什么不敢吗?她跟我聊过。一方面是两个人经济实力差距悬殊,另一方面,李想所有应对都游刃有余。那么也就是说,飞云其实是被他的智商和情商完全碾压的,两个人根本不在同级段位。”
“李想二十三岁当家做主,他打拼的江山也不是小数目。他当然有些手段,情商肯定够用。不能因为一个人太优秀,就判断他不怀好意啊。”
何苗拍拍陈梦古的手臂:“从前我不知道超超是他弟弟,后来知道了,也就明白他为什么和谢雪萤聊了一次就同意投资,就愿意来东北以身犯险。”
“为什么?”
“超超的死太突然,可能他到现在都没法接受,所以急着找人陪,作为替代。其实他并不一定是要干什么,他就是太寂寞了。”
陈梦古当然知道超超是李想唯一的亲人,也知道李想用了很多手段留住这个弟弟在身边。可是最后没成功,弟弟还去世了,这件事情在他的心里是一个巨大的创伤。
可是,你反过来看,他亲弟弟都不愿意留在他身边,放弃豪门的生活,宁可做个交警,每天吸汽车尾气。这不代表什么吗?
“一个男人,没有半点邪念,谁相信啊?”陈梦古嗤之以鼻:“有些人的喜欢,是周末看个电影,下班打打电话,捧着鲜花表白:我的眼里只有你;但有些人的喜欢,是:他身段不错,符合本大王的胃口,捆了送来我房里。”
“他也确确实实干了事啊。对付赵精诚的时候,他照顾你父母,连被抢走了,他都敢拼命去追。他人不坏的,不是你说的山大王土匪。”
陈梦古指着座钟。
“他不是今晚住酒店嘛,这个时间,怎么又在我小叔家里?”
何苗张了张嘴,她有很多话可以反驳,但是之前在鹿苑看见的那一幕把她的话通通堵了回去。
“就算,就算俩人有点什么,你情我愿的事儿。”
“我小叔是个非常单纯的人,人家一个人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给别人解闷儿呢?”陈梦古咬着后槽牙:“实力不对等的恋爱,全凭对方的良心,他只管说得好听,到时候他翻脸就走人,你有什么办法?”
何苗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