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看渺风,也不再低头看那颗诡异的眼球。
他迈开沉重的、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向那扇翻涌着浓稠黑雾的门。
他的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杆即将折断却依旧不屈的长枪,但每一步都踏在由谎言和绝望铺就的地狱之径上。
当他即将踏入黑雾的瞬间,炽烈冰冷平板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最后的判决:
“他在等你。‘陆医生’……状态很‘稳定’。”
温暖的身影,连同那颗在他紧握掌心下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的眼球,彻底被翻涌的黑暗吞噬。
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闭、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病房里,只剩下渺风满足的低笑声,在惨白的灯光下久久回荡。
冰冷的金属门框边缘,最后一丝微光在无声无息中湮灭,如同被橡皮擦彻底抹去的铅笔画线。没有铰链的呻吟,没有门板撞击门框的闷响,只有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消失”。它曾存在过的地方,如今只剩下病房惨白墙壁上那令人绝望的、完美无瑕的平整,仿佛那扇通往外界(或者说,通往“正常”)的门,只是一个集体癔症的幻觉。
病房内,死寂瞬间被一种粘稠的满足感填满。
“呵……呵呵呵……”
渺风的笑声低低地响起,并非开怀,而是一种发自骨髓深处的、带着毒液般的餍足。
这笑声在头顶日光灯管恒定不变的、毫无生气的惨白光线里盘旋、回荡,撞击着冰冷的墙壁和光滑的地板,又反弹回来,钻进温暖每一个张开的毛孔,让她感到一阵阵冰冷的恶心。
他抱着双臂,姿态随意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审视,目光像两把冰冷的手术刀,缓慢地刮过温暖苍白的面颊,最终锁住她因惊惧而微微放大的瞳孔。
“温暖啊,温暖……”渺风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既像叹息,又像毒蛇吐信,“你看到了,对不对?这污秽的人间……那些披着人皮的恶鬼,他们贪婪、残忍、践踏一切良善。好人流血流泪,坏人却在他们的尸骨上纵情狂欢。这腐烂的循环,我看够了,也忍够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近乎温柔的弧度,眼底却燃烧着疯狂的地狱之火。
“所以,我们来做点真正有意义的事情吧。不是修修补补,而是……彻底推倒重建。”他向前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一个只属于好人的纯净世界。没有欺骗,没有背叛,没有恃强凌弱,只有……永恒的秩序与安宁。想想看,那将是多么完美的天堂。”
温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牙齿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她试图后退,脚跟却碰到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但……但现在的世界……”她艰难地挤出声音,喉咙干涩得发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