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句太轻，几乎消散在那个雪夜，这一刻却在林沉心中敲下重重一锤。

忍不住什么呢？

他的阿与那一年才19岁。

母亲自杀，父亲买凶要他的命，就连终日在他身边的小舅舅的父亲……他的外公竟然也想要他的命。

夜夜守在他身边的小舅舅，也是披着对他好的面具，在深夜的某一刻把尖刀插进他的心脏……会这样吗？

林沉从来没想过，那些恐惧有一部分来自于他。

宋招与眼里没有半分对林沉的迁怒责怪，看向他的目光依旧绵软，“小舅舅比我幸运，不管是我母亲还是你父亲，他们都保护着你。”

“没道理我身在深渊里，也要把干净的小舅舅拉入烂透的淤泥里。”

他的小舅舅没有继承偏执的血脉，是在真心实意的爱护他。

又何尝不是他崩塌世界里可贵的温柔呢？

有眼泪从林沉的眸子里滚落，一颗接一颗，像是断了线。

宋招与伸手摁了摁自己的心脏，难过从眼睛里跑出来，“小舅舅别哭，这里很疼。”

他以为自己可以为了林沉，带着这个秘密到死。

他对自己失了信，到底还是把这份肮脏带到了林沉面前。

宋招与低垂着眼睫，不忍再看泪眼婆娑的林沉，嗫嚅开口，“真的很对不起，小舅舅。”

窸窣声起。

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闯入眼帘，没穿鞋袜的光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宋招与被一股大力拢进怀里，颗颗冰凉的泪珠钻进他的颈侧，砸出滚烫的火花，宋招与被烫得僵硬。

“阿与，你的对不起让舅舅如何自处？”

他拼了命的想要保护宋招与，想要加倍弥补林柏旭还有林沉对他的亏欠。

被宋叔阳对宋招与的恶意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从没想过林柏旭的冷漠里也藏着要人命的心思。

林沉四肢百骸都在疼，他的父亲六年前埋下的一把刀，如今一刀刀的砍在他的心上。

林沉的泣不成声，何尝不是刺向宋招与的利刃。

他叹了口气，“小舅舅，这就是我不想告诉你的原因。”

只要知道林沉没有想要伤害他的心，就已经足够了。

林沉不欠他，没必要背负别人的愧疚。

林沉上气不接下气，“你应该告诉我的，要告诉我的。”

窗外明媚灼烈的阳光，裹挟着微风，卷动青蓝色的窗帘。

林柏旭目光幽幽的盯着林沉被阳光照射的背影，唇角嘲讽，“告诉你又如何，亲自把你的父亲交出去，还是由着宋招与也废我一双腿？”

林沉脊背一僵，他伸手擦干净自己脸上的湿意，松开宋招与在他身侧坐下，与沈未归一左一右的把宋招与护在中间。

他抬眸看着轻懒倚在沙发里的林柏旭，“所以，阿与废宋叔阳双腿的那一晚，你任由我去宋家，是害怕阿与犯病上门去找你？”

林沉去了，宋招与的疯劲就会得到安抚。

看着林沉那张脸，宋招与也不会再对林柏旭出手。

这么多年，不管是林柏旭还是宋招与，都伪装得很成功，谁也没在他面前暴露分毫。

“怎么会？”林柏旭笑得恶意，“我是怕你的阿与在那一晚变成杀人犯啊。”

宋招与那双清冷的眸太会伪装，哪怕是林柏旭也不曾察觉他的秘密已经败露。

“宋叔阳不会出卖我，前提是……他有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