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的青铜护腕不小心撞到了案几上,震得笔架上的狼毫笔乱颤。
这位曾是锦帆贼出身的猛将,总是能把严肃的战略会议,搞得像水寨里的聚义一般。
他大声说道:“早就该收拾那些占着地方却不干正事的河匪了!给我三十条赤马舟,半个月内,保证让广陵郡的每条河沟上都飘着‘秦’字旗!”
“末将需要三百架拍竿弩。”于禁的声音,就像他平日里擦拭的剑刃一样冷硬。
这位治军极为严苛的将军,正在用绢布包裹虎符的棱角,接着说道,“在主河道每隔十里设置一座箭楼,每个渡口配备两艘楼船——三个月,末将会让那些商船来交税都得排队。”
蒋钦突然抽出双刀,刀身的寒光在舆图上划出一个十字,说道:“东支流有七处像蛇形一样的弯道,适合设伏。”
当蒋钦的刀尖点在某个汊口时,周泰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起来。
这位从眉骨到嘴角有道伤疤的悍将,正盯着舆图上标注“鳄鱼潭”的位置,下意识地磨着牙。
三天后,第一缕江风轻轻掀起楼船的帷幔,卢文纪在码头的石阶上匆匆跑过,踩出了一片片凌乱的水花。
这位负责大秦城广陵郡分领地的官员,官靴上沾满了泥浆,却仍不忘把户籍册高高举过头顶,说道:“下官已经准备好了八十里水寨的暗桩名单,就连摆渡翁养了几只鸬鹚都记着呢……”
“老卢啊!”甘宁一把揽住卢文纪的肩膀,那力道差点把竹简弄散架了,“听说你最清楚哪家花船的姑娘腰最软?”
于禁皱了皱眉,轻轻咳嗽了一声,身上铁甲的鳞片随着动作哗啦作响。
蒋钦适时地递上一支朱砂笔,周泰则用刀柄挑起一卷潮汛图。
战略部署就在弥漫着鱼腥味的舱房里敲定了。
甘宁嚼着芦苇根,把令箭甩向沙盘,说道:“于老哥,你带着你的那些像铁王八一样坚固的楼船,去北边耍耍威风;蒋老弟,你去把东边那些水老鼠的窝给端了;周蛮子,你去南边和鳄鱼摔摔跤——老子我就带四千个像浪里白条一样厉害的兄弟,专门整治各种不服气的家伙!”
当天夜里,于禁率领的楼船,就像一座座移动的城堡,缓缓碾过主河道。
船头的青铜撞角划开浑浊的江水,船首的拍竿弩在月光的照耀下,犹如巨兽的獠牙一般。
在某处渡口,河匪们刚亮出鱼叉,就被弩机射出的铁网兜头罩住了——等他们好不容易割开网眼,甲板上的重甲兵已经用钩镰枪架起了一片像荆棘丛林一样的防御。
蒋钦的奇袭发生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二十艘蒙冲快船沿着东支流的芦苇墙悄然滑行,船底包裹的熟牛皮消除了所有声响。
当他们在“蛇颈湾”抛下铁锚时,那些睡眼惺忪的水匪还以为撞见了巡河的夜叉。
直到双刀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他们才看见桅杆尖上飘起的玄鸟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