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柱香工夫,这个数百人的村庄便陷入诡异的寂静,唯有未燃尽的火把在尸体旁明明灭灭。
十几名受伤的警察捂着伤口咒骂,而更多的人正拎着滴血的长刀,将村民首级串在竹杆上。
郑杠望着满地狼藉,嘴角勾起冷笑:\"把这些挂到各寨村口示众。\"
郑杠马鞭指向北方雾气弥漫的山林,\"明日辰时,抗拒者一律照此处置!\"
次日清晨,薄雾笼罩着悬挂首级的竹杆,暗红血珠顺着竹竿缓缓滴落。
各个寨村的土民蜷缩在残破屋檐下,颤抖着将仅有的陶罐、破袄塞进草编行囊。
当空地上挤满衣衫褴褛的人群,清军铜角骤然炸响。
这支踉跄的队伍被清军粗暴驱赶着踏入山道,泥浆漫过脚踝,浸透单薄的麻鞋。
有人被推搡着摔倒,膝盖在碎石上磕出深坑,挣扎着爬起时,湿软的土地上留下两摊暗红。
朝鲜汉城,巡抚衙门内烛火昏黄。
李昑捏着一摞急报的手指关节发白,纸张上满是\"百姓持械拒迁官差被殴重伤\"的潦草字迹。
檐下往来的清国官吏步伐匆匆,腰间佩刀碰撞声似催命符——整个衙门里,朝鲜籍官员不足十指,且皆是早早投诚的墙头草。
李昑知道,若敢在迁民事宜上拖延,明日自己的人头便会和那些抗命者一同悬于城头。
李昑将狼毫狠狠掷入砚台,墨汁飞溅在朝鲜舆图的西北山区。
\"就说......\"李昑喉结滚动,咽下满腔不甘。
\"西北沃土天赐,凡迁民者皆赐五亩良田。\"
当迁民令伴着甜言蜜语传遍街巷,虽仍有百姓怒撕告示,但在官府连哄带吓下,不少人终究揣着渺茫希望,扶老携幼踏入了通往西北深山的泥泞长路。
朝鲜海州港。
褪色的渔船歪歪斜斜挤在码头,数十名朝鲜渔民攥着船桨渔具,脖颈青筋暴起:\"禁海?我们祖辈都在这讨生活,凭什么断人活路!\"
人群推搡间,有人将禁海告示撕得粉碎,碎纸被风卷着扑向海洲府衙门朱漆大门。
鎏金顶戴的知府王统斜倚石阶,捻着袖口的金线绣纹冷笑,身后警察长刀出鞘,寒光映着涨潮的海面。
\"朝鲜巡抚李昑有令!\"王统突然暴喝\"朝鲜土民一律禁海!敢私放一叶扁舟,全家永服徭役,三代不得脱籍!\"
话音未落,渔民们抄起船桨、鱼叉奋起反抗,金属碰撞声混着怒吼炸响码头。
人群中,几个朝鲜老妪捂着嘴低声啜泣,年轻人攥紧拳头却不敢上前,唯有孩童躲在大人身后,睁着惊恐的眼睛张望。
围观百姓交头接耳,有人偷偷摇头叹气,有人咬着嘴唇别过脸去,生怕被衙役盯上。
数百名警察如狼似虎冲入人群,麻绳翻飞间,渔民们被反剪双手拖行在地。
\"李昑!你这软骨头的龟孙子!\"一名满脸络腮胡的渔民被拖拽着经过石阶,脖颈青筋暴起。
\"靠着清国的臭屁股往上爬,连祖宗世代打渔的饭碗都要砸个稀烂!你李家列祖列宗的脸都被你丢到黄海喂鱼了!\"他突然奋力抬头,一口带血的唾沫直朝知府王统脸上飞去。
王统慌忙后仰躲避,冠冕歪斜,气得面皮发紫:\"给我往死里打!\"
话音未落,一根警棍重重砸在渔民后脑,温热的血顺着石阶蜿蜒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