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神之心（十九）

月牙来接柳笙的时候，听到大人板着稚嫩的小脸，小小的身子蹲在门口，跟种子婆婆说着什么“生灵皆有先天之气，种子怎么可能没有”之类的话。</p>

种子婆婆似乎听得昏沉，时不时点点头。</p>

“啊，婆婆，我要走了。”柳笙看到月牙过来，带着些许遗憾说道。</p>

种子婆婆似乎才从昏沉中回过神来，慢慢地抬起头，问道：“啊……要走了吗？”</p>

“你等等。”</p>

她慢悠悠起身，缓缓挪着伶仃的腿走进屋里。</p>

过了一会儿，她拿着一个小篮子走出来，递给柳笙。</p>

柳笙打开花布一看，微微愣住了。</p>

里面竟是满满一篮子菌子。</p>

有大有小，有胖有瘦，新鲜得很，还带着泥土的芳香，在这种食物匮乏的时候，实属难得。</p>

“谢谢婆婆。”柳笙说道。</p>

种子婆婆却只是挥了挥手，没说话，又靠回门边，闭上了眼睛。</p>

“走吧。”柳笙转头对月牙说道。</p>

月牙点点头，龇牙咧嘴地将柳笙抱上拴在路边的骡子背上，随后自己也翻身而上，将大氅罩在柳笙身上挡住风雪，这才慢悠悠地催动骡子。</p>

大氅里，传来柳笙奶声奶气的声音：“去工匠那儿瞧瞧。”</p>

“好。”</p>

于是月牙让骡子朝着一个方向走去。</p>

……</p>

柏村只有一个工匠。</p>

但是他的炉子已经许久没有开过了。</p>

村里没人有余钱买什么，他也没有余钱买木炭，自然只能闲在那里。</p>

直到这一日，那个村里新来的女人带着一个小奶娃走了进来。</p>

“你说要买下我这些废铜烂铁？”</p>

工匠有些疑惑，指着角落里堆放的那些村民不要的破旧铲子锄头、漏底的锅，以及炼坏的杂七杂八的废料。</p>

“对。这够吗？”</p>

月牙点点头，取出一枚银锭放在桌上。</p>

工匠看着这枚银锭，咽了口口水，笑道：“够倒是够，不过你拿去能做什么呢？不会炼器，拿回去还是废料一堆，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p>

“你别管我要做什么。”</p>

“你这姑娘脾气真大。”工匠嘀咕着，收起银锭，冷笑道，“你收拾去吧，反正该说的我也说了，真是痴心妄想，竟也想吃上我这口饭。”</p>

他翘着双臂，冷眼看着月牙拄着拐杖挪过去，拿出一个厚实的布囊要将这些东西装起来。</p>

铺子后堂，有一个眼睛一直在暗处看着。</p>

看月牙的身子甚是僵硬，最终还是忍不住掀起布帘走出，主动走过去蹲下帮月牙收拾。</p>

月牙抬眼一看，是一个双颊凹陷、面色蜡黄的妇人，正是工匠的娘子。</p>

“谢谢夫人。”月牙说道。</p>

这位妇人大声说道：“你这身子不便，我不像某些人，这都能看得下去。”</p>

那位工匠马上跳起脚来，怒道：“你这婆娘说什么呢？要不是这是个姑娘，我倒要怪你跑到前头来做什么，还敢阴阳怪气的？”</p>

“我怎么不能出来？我见不得人吗！”</p>

“哼，大家都在屋里待着，偏你出来，真不知所谓。”</p>

这句话可不是单指这位妇人。</p>

但是月牙和妇人恍若未闻，只是默默将东西收拾好，在妇人的帮助下，拿到屋外，要搬到骡子背上。</p>

工匠仍不依不饶，冲出来骂骂咧咧：“你这婆娘，跟你说话装听不见是吧！”</p>

妇人冷声道：“我只是不跟狗说话。”</p>

工匠一听，怒火更盛。</p>

“生不出娃儿，没有胎神眷顾的神弃者，还敢犟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