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视着可乐机的夏弥,眼中的灵动消失一瞬,幽深而复杂,却又转瞬变了回去。
她似乎是责怪般咕哝。
“记性真好,早知道就···”
苏昼忽然背后一凉,看着夏弥的目光更警惕了几分,不,几十分!
“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苏,老,板,”
她翻了个白眼,递过去一杯可乐,元气地将手中的另一杯举高。
“走一个!敬重逢!”
苏昼犹豫片刻,还是将那柔软的纸杯举起。
“这才对嘛!”
夏弥笑嘻嘻地歪头。
“这次就原谅你啦。”
两人的杯沿划过,冒着气泡的糖水溅起,
他通过褐色液体看去,光线折射让少女眸子泛金,虚假的映像有时比真实更接近事实,
苏昼心中更提警惕。
而夏弥只是看着苏昼,灵动的眼底藏着感叹,
苏昼,你总是这样,
这样谨慎,
这样有趣。
···
我叫夏弥,至少在这一百年里,我允许人类这样称呼我。
我诞生在北欧的暴雪中,比人类更早听见尼德霍格的钟声,拥有着天定的命运,
当从沉睡中醒来,我一如既往的一无所有,除了那个时刻喊我‘姐姐’的哥哥,
“傻孩子,我离开一段时间,”
我抚摸着那庞大而充满爆发力量的身躯,看着那清澈像水一般纯净却更像水一样空洞的眼睛,名为龙的心脏莫名生出了几分无聊,更产生了好奇,
我想出去看看,看一看,什么是人。
“别乱跑,等我回来。”
芬里厄乖乖留下,什么都没问,
他总把我的话当神谕。真可笑,明明我才是该被吞噬的那个。
于是,我开始了流浪。
起初是在北林的村头,有老汉想把我绑去做媳妇,在我动手前,他被一帮子大小媳妇打走;她们推搡着把我送出了村子,我‘看’到了怜悯又掺杂着妒忌。
后来是在西疆的草原,野马踩过青草,雨后泥土的味道很好闻,天空的星星比缎子更密,但是很无聊,这里没有人。
再后来,我试着向人多的地方去,我走了很久,看到过了很多人,
耶梦加得所具备的能洞穿万物的‘眼’,让我能看清人们的颜色,他们的喜怒哀乐像调色盘一样,巨细无遗的落在我面前,
看穿人类简单的甚至有些乏味,那些人浑浊的颜色,看起来让人倒胃口极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甚至不如那村头的老头颜色来的脆爽。
不管怎么说,耶梦加得···不,夏弥也逐渐对人类有了认识:
人类,是颜色很浑浊的复杂生物。
我有了自己的身份,是北京胡同里长大的少女,国企的父母给了我稳定的爱,让我成为了与外貌相符的古灵精怪的少女,但我仍在流浪···
不久后,在那老牌的二线城市,我发现了个有趣的男孩,他身上竟然有奥丁的印记,这让我很好奇。
除此之外,他的‘颜色’很干净,几乎纯粹是由猩红与纯黑交织,拧出了与外表截然相反的狰狞,他坐在车上,我听到了他的名字,
‘楚子航’。
于是,我追着他,一直追到名叫仕兰中学的大门前···
然后被门卫大叔拦住了。
额,好吧,这当然难不到我,只是作为一名心智健全的‘女高龙’,真的很难对上课时的学校提起兴趣,架空背景故事中,‘夏弥’也从未真正的来到学校周围像是苔藓般的‘小店铺群’中,
她很好奇,于是她想去看看。
“青鸟画室?”
下午一点半,一众店铺中,连卷帘门都没拉开的画室格外扎眼,我好奇上前,垫着脚向里面看。
“咔嚓咔嚓——”
卷帘门恰好被拉开,露出了打着哈欠的少年的身影,看起来和楚子航与‘我’的年级差不多,眉眼间却颇成熟而干练。
我与他对视,我怔怔看着他,愣住了,有些恍惚——因为在我眼里,我几乎‘看’不到他的存在,
每个人都有颜色,但是他不一样,他,没有颜色,仿佛是从昆仑冰山之根挖出的水玉,剔透得有些空洞,
他是‘透明’的。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对方却先迟疑着开口。
“是仕兰的学生?”
“···不是。”
“那是···?”
我不知怎么说,支支吾吾着扯到。
“有个我在意的男生,他在这个学校读书···”
顿时,他露出了然的表情,中年大叔似的冲我挤了挤眉眼。
“为了男生,学都不上的追过来了?现在的小姑娘···告诉我,叫什么名字,仕兰的小男生,我个顶个的熟!”
“真的?那你认识楚子航···”
“太了解了,”他笑眯眯道,“店内消费满一百,解锁小男生‘背景故事一’。”
他转过身,我愣愣得追了上去,心中更多的,是对他的好奇。
摆出小女生的姿态,我早已娴熟
歪头,挑眉,眼睛眨,还要小夹一点点嗓子。
“老板老板,你多大,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吧,你就不用上学?”
“店内累计充值满两百,解锁老板‘背景故事一’。”
“···那名字总能说吧?”
“首冲六元,即可解锁···”
“拿着!”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掉在钱眼里的人,他却好整以暇地收下,优雅对我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苏昼。”
我握了上去。
“夏弥。”
他僵了一下,接着缓缓抽回手。
“你刚才说什么?”
“额,拿着?”
“不不不,进店后说的第一句,
就是我问你是不是仕兰的学生,你怎么回答的。”
“不是。”
“抱歉,本店只招待仕兰的学生。”
“?
那我的六块钱呢?”
“权当供给我讨了个香火情吧。”
“??”
——这就是我和苏昼的初遇,并不那么友好,
直到现在,我都为没有在离开仕兰时,顺手把苏昼记忆也抹了感到遗憾——毕竟这家伙嘴巴太毒了!
当时我的想法是,毕竟他不知道我的真正身份,还是个‘凉薄’的人,想必不出许久就会把我忘掉。
却不料‘他记性竟然可恶的好’,哪怕好几年没见,对我的态度好像存了档,一点没变,一点没把我忘掉!
哼···
夏弥举起可乐杯,与苏昼轻轻一碰,嘴角不再是古灵精怪的嘻嘻笑容,而是一丝微微的弧度,是属于夏弥与耶梦加得共同的笑容,
很淡,却真实存在。
她看着苏昼,看着即使身份天翻地覆,气势截然不同,却已久如自来水般透明无色的青年,
夏弥眼底,兴致正浓,她笑嘻嘻道。
“这才对嘛!
这次,就原谅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