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定山嗫嚅着嘴,捏着手里的干草,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没有一技之长,也不识字,去找活计那些店家根本不要他。天冷了想要去山里找点野物换钱都没有。
他真的没用,除了会卖力气种地,什么也不会,妻儿病倒在床无钱医治,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阿爹。”林岁安轻轻握着林定山粗糙的手,鼻头有些发酸。
她来自异世,意外死亡后带着记忆投生到这里。
她最初的记忆是在阿娘的肚子里,被温暖的羊水包围着。她是张慧娘十月怀胎艰难生下来的,也是阿爹林定山早出晚归辛苦劳作一粒米一碗粥含辛茹苦养大的。
阿娘时常将她搂在怀里讲述些她从未听过的乡野故事,将自己的谋生技能毫无保留的教给她。阿爹虽不善言语,但也把她举起坐在肩头,给她买甜甜的麦芽糖,保护着她们几姐弟和阿娘。
还有懂事的妹妹和可爱的弟弟,这些,都是她在这个异世最珍贵的东西。
阿爹阿娘已经很努力的去劳作了,家里只那几亩地,交了苛捐杂税连温饱都不够。
林岁安也曾想方设法的让阿爹阿娘去做点小生意来贴补家用,奈何她还是个幼童,林定山和张慧娘也不曾做过买卖,甚至这个村里都没人做过买卖,怎会听信她一个孩子的话。
林岁安便想着等自己再长大些,在这个家里说话有些分量了,再带着阿爹阿娘做些小营生来改善家里。
看着这憨厚的爹,生病的娘,幼小的弟妹和破败的家。
她还没来得及去改变这个让她觉得异常温暖的小家,就因为一场小小的风寒即将家破人亡。
第二日天不亮,林定山又去了镇上,自妻儿病了后,他想方设法的挣钱给妻儿买药看病,家里攒的二两银子用光了,连过冬前他攒的一柴房柴火也挑到镇上都卖了。
他得去镇上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活路。
日头偏西,一阵阵喧闹打破了林家村这几日的宁静。
隔壁镇上的牙婆钱婆子带着两个壮汉坐着牛车来林家村收孩子,有几户女孩儿多的,拉着自家的女孩儿来要卖给钱婆子。
女孩儿不依,便哭闹起来,拉拉扯扯的闹做一团。
林岁安做完了家里的活儿便去瞧了眼热闹。
王二妮被他阿爹拽着胳膊拉上了钱婆子的牛车。
王家和林岁安家离着不远,王二妮比林岁安大两岁,去年冬日还没这么冷,王二妮的姐姐王大妮便被她阿爹卖了,今年又卖了王二妮。
林岁安看着跟在王家婶子身后哭着的王三妮和被王家阿婶抱在怀里的王四妮,不由得陷入沉默。
可王家阿叔才不管旁人的围观和自家婆娘孩子的哭闹,欢喜的从钱婆子手里接过八两银子。
林岁安看着王家阿叔手里的银子,发着光,亮锃锃的。
八两呢,阿爹去镇上医馆问了,阿娘和阿弟若要痊愈,看大夫吃药大概还要三五两银子。
王家阿叔得了银子便要扯着抱着孩子拉着牛车车辕不肯撒手的王家阿婶儿往家里走,王家阿婶不愿意,可她怀里抱着孩子,哪里抵得过一个壮年男人的力气。
王家阿婶被拖着,王三妮跌跌撞撞的跟在她阿娘身边。
王家阿婶哭得凄惨,王家阿叔不耐烦的一巴掌挥了过去。
“晦气娘们就知道哭,老子是给二妮找了好去处,哭哭哭哭什么。尽生些没用的丫头片子。要不是还能卖几个银钱,生下来就该丢茅坑里溺死了事。”
转身又打了几巴掌,王家婶子从撕心裂肺的哭变成了低声的呜咽。
王家阿叔见她识相,便不再动手,只骂骂咧咧的:“老子把她们几个养大的,卖了换些钱就当她们还了我这些年的养育之恩,你有什么好哭的。”
说着又嘟囔着:“贱皮子, 要是再生不出儿子老子连你也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