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刹那,雪袖却拂过石桌,将蜜饯盘子扫向李玄戈的怀中。
李玄戈接住盘子大笑:“呦?姐姐这是奖励我出师了?”
“那是砒霜做的,不怕死就吃了。”
公孙明月淡淡回了一句,便飘然离去,雪色衣袂扫过满地银杏叶,却扫不去身后那厮得意的口哨声。
等人离开,千户端着茶盘溜进后院时,正瞧见李玄戈跷着二郎腿啃蜜饯,脚边还摊着本《惊鸿剑谱》。
只是。
封面被狗啃过似的缺了一角……
“殿下……”
千户蹲下身,眼神活像见了鬼,“您昨儿个还连弓都拉不开,今儿咋能把木桩抡飞?莫不是偷偷拜了哪路神仙?”
“拜了墨子,学了《墨经》。”
李玄戈吐出果核,精准砸中池中装死的锦鲤,“知道啥叫‘衡木,加重焉而不挠,极胜重也’?”
千户盯着锦鲤翻起的肚皮,眼神恍惚了起来:“不知道,墨子……是哪座庙的菩萨?”
“华夏的,说了你也不认识。”
李玄戈薅过剑谱往千户头上一拍,随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戳了戳,“反正你只要记住一句话,就像本王这脑子,里头装的不是水,是点子智慧!”
千户捂着被拍歪的帽子,突然福至心灵:“属下懂了!殿下这是要扮猪吃虎,把公孙小姐给办了……”
“滚犊子!”
李玄戈一骨碌翻身坐起,“本王是要吃烤全羊,昨夜梦见二哥的胸毛在铁板上滋啦冒油……”
“砰!”
半块木桩破空砸来,惊得千户茶盏脱手。
奶奶的!
殿下也太重口了吧?
……
公孙明月反手扣上西厢房门闩,惊鸿剑“当啷”一声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盏里未饮的晨露都泛起涟漪。
紧接着。
她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指尖抚过右肩那道被狼牙留下的浅疤……
七岁那年,漠北狼袭的腥风仿佛又在耳畔呼啸,可那混账王八竟连这陈年旧伤都能看破???
她实在是难以想象!
“咯吱——”
铜镜被她捏出裂纹,镜中倒映的冷美人,眼底泛起了一层涟漪。
她忽然扯松腰间绦带,雪色劲装顺着肩头滑落半截,露出肩胛处一道狰狞剑痕——
那是去年校场与玄铁军一名强者切磋时,对方“失手”留下的。
但。
对方也付出了躺在床上一年的代价。
“若连这都能看出……”
她倏地拢回衣衫,剑穗缠住发间步摇晃得叮当乱响。
“那登徒子怕不是偷看过本姑娘沐浴?”
“不过……”
“挺期待明日到来,让本姑娘好好看一看,传闻中自卑的八殿下,天赋能强大到何等地步呢?”
……
翌日卯时,晨雾未散。
李玄戈叼着根糖葫芦蹲在银杏树下,玄色劲装被他改良成露肩款,美其名曰“方便观察肌肉的发力”。
“姐姐你看!”
当公孙明月到来时,他猛然起身摆出一个健美姿势,“肱二头肌比昨日涨了零点三寸,是不是很有西域猛男的风采?”
公孙明月的脸一黑,剑穗一抖,霜花剑气削落他肩头的碎叶:“殿下若把耍宝的力气用在练剑上,惊鸿十二式已经学全了。”
“此言差矣!”
李玄戈突然抄起木剑劈向了银杏树干,“看好了——这招叫‘惊鸿展翅炒栗子’!”
下一秒。
木剑在树皮上剐出了一片火星,三颗青涩的银杏果“啪啪”砸在他脑门。
公孙明月顿时抱剑冷笑:“殿下这剑法,倒是与御膳房劈柴的伙夫一脉相承。”
“说错了,还是那一句话,此乃声东击西!”
李玄戈突然甩出藏在袖中的糖葫芦签子,竹签精准钉入公孙明月发间步摇,“姐姐的珍珠步摇歪了零点二寸,影响剑气平衡哦~”
话音一落。
惊鸿剑“锵”地出鞘半寸,公孙明月却在瞥见步摇上黏着的糖渣时生生顿住。
“第七式‘踏雪寻梅’,看仔细了!”
雪色的倩影凌空翻跃,剑气在薄雾中织出寒梅图纹。
李玄戈盯着她足尖点地的角度,恍然大悟。
“停!”
他一个滑步插入公孙明月的剑势中,“姐姐每次跃起前膝盖会内扣半寸,这习惯是从小被逼着学‘金莲步’落下的吧?”
剑光倏地凝滞。
公孙明月的足尖还悬在半空,整个人却被李玄戈托住腰肢。
晨光穿透雾气洒在他贱兮兮的笑脸上,惊得公孙明月的耳尖瞬间红透:“松手!!!”
“姐姐可知牛顿第……”
“砰!”
李玄戈被过肩摔砸进落叶堆,嘴里还叼着糖葫芦:“姐姐这腰比御膳房的糯米糍还软,怪不得‘踏雪寻梅’总往本王心口戳~”
“殿下若再胡言——”
惊鸿剑“唰”地钉入青砖三寸,公孙明月耳尖上的薄红蔓延至脖颈,“明日便改学《葵花宝典》!”
“学!”
“必须学!”
李玄戈顺势爬起,突兀间将银杏枝往公孙明月的发间一簪,翘着兰花指摆出京剧亮相的姿势,“本王连夜绣了条碎花裙,就等姐姐教完剑法,去那太液池给王八献舞呢~”
“鹅鹅鹅鹅鹅——”
千户趴在墙头憋笑憋出鹅叫,被公孙明月一记眼刀削落墙根。
“继续。”
紧接着,她冷着脸拔出佩剑,剑锋却在晨光中晃出一丝紊乱。
方才被托腰的触感挥之不去,仿佛有团火顺着脊椎烧上后脑……
李玄戈见状,将木剑往地上一插,神秘兮兮凑近:“惊鸿第七式讲究‘梅开三度’,但姐姐每次旋身时左膝会多转半圈——”
他指尖突然点上她左腿外侧,“可是被狼咬后养成的补偿习惯?”
公孙明月的瞳孔骤缩,惊鸿剑穗“叮当”缠上他的手腕:“殿下查我???”
“我可没那个功夫,这叫《运动解剖学》!”
李玄戈一把拽着她旋身半圈,掌心贴着她脊椎缓缓下移,“第三腰椎往右偏移两分,导致重心前倾……”
“啪!”
剑鞘重重拍开他的爪子,公孙明月在雪袖翻飞间,身影已退至银杏树下,胸脯剧烈起伏:“殿下对女子身体倒是钻研颇深?”
“那可不?”
李玄戈振袖抖出一本泛黄书册,《母猪的产后护理》赫然入目,“本王三岁研读此典,七岁就给御马监的骡子接生……”
“闭嘴!!!”
霜花剑气轰然炸开,满树银杏叶化作利刃袭来。
李玄戈吓了一跳,抱头蹿到石桌下,还不忘扯嗓门嚷嚷:“家暴啊!首辅千金还没过门就要守寡啦!”
公孙明月气极反笑,惊鸿剑突然挽出九道残影:“最后这三式,学不会便滚去太庙陪着九殿下跪香炉!”
“本王已经学会了!”
李玄戈从石桌下钻出,嘿嘿一笑,“姐姐可看好了!”
话语一落。
木剑在他手中抡成一片片残影,所过之处草皮翻卷,当最后一式“寒梅映雪”刺出时,剑尖竟精准挑飞公孙明月发间的玉簪!
“如何?”
他叼着玉簪咧嘴一笑,“能出师了吧?”
公孙明月的美眸凝视着玉簪,忽然并指如剑:“殿下可敢与我……再赌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