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顿住脚步,转过身来。
“皇后,朕给过你很多次机会。”
他沉声道。
“太子失德,虐杀幼童,朕没有废你。”
“瑞凤会作乱,太子潜逃,朕也没有废你。”
“永宁视人命如草芥,碾压平民,家暴驸马,朕还是没有废你。”
“朕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屡屡对你网开一面,可你是如何待朕的?”
“那面绣屏,从抬出凤仪宫,到呈送于朕,只有凤仪宫之人经手,你如今却想告诉朕,那只骷髅头和你没有瓜葛?”
“你执掌后宫多年,会连自己的宫人都管束不住,让人有机可乘,在你献给朕的寿礼里做手脚?”
“朕在你眼里,连三岁小儿都不如?”
“皇后,你实在太让朕失望了。”
他垂首看着皇后,脸上满是看陌生人的疏离。
皇后泪如雨下:“陛下,您待臣妾一片真情,臣妾待您何尝不是?这么多年的夫妻恩情,臣妾日夜铭刻在心,如何会在寿礼做手脚?”
“臣妾冤枉啊!”
皇帝眼底掠过一丝嘲讽。
“冤枉?太子寝宫搜出‘孩儿灯’时,你也喊冤枉,你们母子爱这等阴邪之物爱得如此深沉,叫朕如何信你?”
他冷冷地瞥了眼皇后,转过身去,大踏步离开。
皇后立在原地,心一寸一寸凉下去。
夏蝉“吱呀吱呀”地在枝头叫唤,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热意,只觉满目萧索,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
但寒意仅侵袭了片刻,她便清醒过来。
快步朝凤仪宫走去。
凤仪宫有太多东西需要处理,她得赶在废后旨意下来之前,将它们安排妥当。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她刚赶至凤仪宫门,便见秉笔太监郑公公手持圣旨,站在门口。
“……皇后韩氏,不思柔嘉维则,反行鬼蜮之谋,于绣屏暗藏厌胜之术,以贺寿为名,行诅咒之实。”
“天道昭昭,岂容魍魉?”
“今决:褫夺皇后册宝,废为庶人;迁居芳华殿,非死不能出;母族三代不得科举……”
宣完旨,郑公公收起制书。
“来人,送韩庶人去芳华殿。”
韩缚雪咬紧牙关:“公公,且容本……妾身回宫收拾些许衣物,再前往芳华殿。”
郑公公面无表情。
“凤仪宫中衣物,皆是皇后品级,庶人不得僭越,芳华殿已为韩庶人配备衣服被褥,无需忧虑。”
韩缚雪唯有朝惶然立在不远处的宫人使了个眼色。
——藏起信鸽。
宫人怔怔看着她,也不知看明白没有。
郑公公带来的内侍已然上前,要强行扭送她离开。
“本……我会自己走。”
韩缚雪漠然转身,朝位于皇宫最偏院角落的芳华殿,也即冷宫走去。
太子被废后,她曾来芳华殿看过他。
不曾想,如今轮到自己住进来。
这里的布置,简陋得如同僧寮,除了桌椅床榻,被褥枕头和几套素衣,连个多余的茶盏都没有。
若非身上饰品尚在,她连拿来贿赂宫人,打听凤仪宫的本钱都没有。
但探听到的,也是坏消息。
凤仪宫所有宫人都被没入掖庭,宫内一应物品,全部收入内库。
她精心伺养的那笼信鸽,已被送去御膳房,成了某些贪图口腹之欲的内侍的盘中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