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幢撒巴山的主屋虽然是民居大屋的模式，但是厅堂足够大，举架足够高，和临安城里那建筑规模稍显局促的宫殿也不遑稍让了。</p>
大厅最上首是一张胡床，左右两边摆了八张矮几，每张矮几后面各有一张蒲草的蒲团，显然平时这乌古论氏一族议事的时候，依旧是喜欢席地而坐的。</p>
如此巨大的厅堂里，上首此刻却只坐着一人，站着一人。</p>
坐着那人虽然盘膝坐在胡床之上，却如一头要奋起噬人的饿虎。</p>
他的骨架甚大，身材魁梧，上身微微前倾，有些探询和审视的眼神儿盯着杨沅。</p>
旁边站着一个中年美妇，她并不是伴侍在胡床旁边，而是恰走走到此处，见杨沅进来，便停住脚步，向他望来，因此站姿甚是闲适。</p>
这两人，显然就是盈歌的父母了。</p>
今日这事儿因为“完颜弘康”和盈歌之间复杂的关系，有点家丑的意思。</p>
所以，只有讹论夫妇，并没有族中长老们在场。</p>
那美妇人墨云秀发，杏眼桃腮，春山浅黛，面相与盈歌有六七分相似。</p>
她身材高挑，玉脸匀净，细腰袅娜，看起来不似盈歌的母亲，但有几分像是一位长姐。</p>
只是在气质上，她没有盈歌那种山中少女的野性与张扬，反而显得内敛典雅，因此便有些秀骨姗姗，端庄妩媚了。</p>
杨沅微微一诧，他没想到，这还是个冻龄丈母娘。</p>
杨沅看到她，，说教女人、约束女人，发生不轨行为时更多的是嘲讽、抨击女人。</p>
也就是用“贞洁”来做文章。</p>
而女真这边则不然，他们一旦发生这种事，更易被人讥讽嘲笑的是男人。</p>
因为他们更喜欢用“尊严”来做文章。</p>
你作为男人，保护不了家里的女人，让她被人玷污，那是伱男人无能。</p>
你有本事，就去杀了你的仇人，夺回你的女人。</p>
你作为男人，老婆却偷人了，那还是你无能。</p>
你有本事，就去杀了那个偷你女人的男人，不要只会狺狺狂吠。</p>
也因此，乌古论盈歌当初才想用自己行为不端，刺激尚未正式结亲的完颜屈行与她解除婚约。</p>
李佑才会不依不饶，宁死也要把那奸夫和他那混账老丈人、大舅哥都杀个精光。</p>
乌古论盈歌是乌古论氏族长的女儿，如果被人当成女奴送来送去的，整个乌古论家族的男人都会因此感受到莫大的羞辱。</p>
此刻，听说女儿没有被人送来送去的，这小杨学士还一口一个岳父岳母的叫他们，毕国公主便放下了一半的心思。</p>
否则，她还真怕丈夫受不了屈辱，不计后果地宰了眼前之人。</p>
心思稍稍放下，再一打量杨沅，毕国公主就有些满意了。</p>
本来，杨沅的状元光环就让这位岳母大人挺满意的。</p>
所以上次讹论派人去钝恩城劫杀杨沅夺回女儿时，她才派了小蛮想把小杨学士活着带回来。</p>
如今再瞧杨沅一表人才，尤其是白白净净，风流倜傥，有种粗犷的北国男儿所不具备的精致感，心中就更加满意了。</p>
女儿跟了他……貌似也不错。</p>
讹论与毕国公主的关注点就完全不一样了。</p>
他听了杨沅的话，略微一怔，待消化了杨沅所说的内容，目光便凝重起来：“杨沅，你是大宋使节？”</p>
“正是！”</p>
“你投效了越王？”</p>
“小婿是宋人，还要回大宋的，小婿只忠于宋国。”</p>
讹论冷笑：“那你在为越王效力！”</p>
杨沅摇头道：“贼亮狼子野心，穷兵黩武，不仅金国军民难以承受。我大宋更是旦夕戒备，日夜提防。</p>
此等昏君暴君，如果他死掉，不只是女真百姓的幸事，也是我大宋的幸事，是全天下的幸事。所以，小婿是在为宋国谋划。”</p>
这一点，杨沅还真是特别注意。</p>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不愿意给人留下把柄。</p>
以前的他，不要说在宋金两个庞然大物之间，就是只在宋国，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没有什么大人物会关注他。</p>
他的崛起，也不过就是从考中状元开始，满打满算不过几个月的功夫。</p>
而今后则不然了，尤其是他成功返回大宋之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