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沅便道：“重生以后啊……，重生以后的事，咱们明天再说。你现在乏了，推拿一番，先睡一觉。”</p>
“姑父，我还想听。”</p>
“二哥，我也想听。”帷幔后面，鹿溪也入坑了。</p>
杨沅道：“想听就等明天啊，因为顾晚重生之后，如何一步步复仇，揭穿假千金的险恶嘴脸，让她的父母家人痛悔不已的故事还很长很长，讲个三天三夜都讲不完，慢慢来。”</p>
“哦，那姑父明天一定要讲给人家听。”</p>
“好好好，一定讲给你听。”</p>
洛承安这边又指点了几句，里边两个医女便为小公主起了针，开始轻柔地推拿身体。</p>
赵宁儿体质太虚弱了，之前紧张挣扎就耗尽了体力，听杨沅讲故事又讲的几乎血管爆掉。</p>
这气愤对她这种常年气虚体弱的人来说，倒是活络了血脉，但身体也更累了。</p>
这时被两个医女一番推拿，眼皮就张不开了。</p>
她迷迷瞪瞪的，犹自呢喃道：“姑父，不应该这样啊。就算宠爱养女，哪有亲生女儿一回来就这样虐待的？</p>
假千金还没陷害她时，亲爹娘就已经让她住柴房了啊，首富之家，有必要这么欺负她么？这得是死仇之女才合理吧？想不通……”</p>
杨沅笑道：“这种故事不需要脑子的，伱把脑子丢了，再听就会很好听了。”</p>
“哦，不要脑子，不要脑子……”</p>
赵宁儿昵喃着，终于脑袋一歪，沉沉睡去。</p>
……</p>
刘以观带着那名指认王二少的店小二赶到龙山市，此时已经是下午。</p>
刘以观连午饭都顾不上吃，立即带人围了王家。</p>
如此浩大的声势，去的又是龙山市上最富有的王家，登时引起了整个龙山市的注意。</p>
许多商贾百姓，都赶来看热闹。</p>
王老太爷闻讯慌忙迎了出来，打躬作揖地道：“官人是临安府刘通判？犬子烨然，也是在临安府当差的，还请官人赏个薄面，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老朽是生意人，搞出偌大的阵仗，可就影响了生意……”</p>
刘以观微微一愣，道：“王主事是你的儿子？”</p>
“正是正是，王烨然乃是老朽的长子。”</p>
刘以观双眼一眯，心中警铃大作。</p>
听说这王家是龙山首富，别是他们这财，就是用了这样手段骗来的吧？</p>
他那儿子，在府衙做官，正好做了他的掩护？</p>
等等……</p>
王烨然……</p>
似乎是杨沅到临安府做通判时带来的人啊！</p>
刘以观心思电转，脸上的法令纹便抿的更深了，宛如两道沟壑。</p>
“原来如此，王员外，令郎是本官同僚，照理说，如果是小小麻烦，本官不该不予关照。</p>
只是此案重大，别说令郎只是我临安府一主事，就算他是六部中一郎中，今天，也得跟刘某走。”</p>
王员外听的脸色发白，颤声道：“刘通判，我们王家究竟犯了什么事儿啊？”</p>
刘以观扫了眼四下围观的百姓，沉声道：“事关重大，在此张扬不得，叫你二儿子王烨凡出来。”</p>
王员外惊道：“是我家老二犯了事？这个混账东西，他又惹了什么祸事了，快，快叫他来。”</p>
王二少昨儿回来的晚，此刻才刚起没多久，穿着小衣，漱洗才一半，含着一口青盐拎着牙刷子就被人带了来。</p>
刘以观把脸色一沉，喝道：“驱散围观百姓，封了王家宅邸，彻查府中一切，王员外父子全部带往临安府听候问讯！”</p>
刘以观带着大队人马匆匆赶到龙山市，围了王府之后，消息便龙卷风般迅速传开了。</p>
龙山市“寄付兑便钱会子处”里，一个来换兑的客人绘声绘色地对掌柜的讲了一番他的所见所闻。</p>
待他一出去，那掌柜的便换了脸色，沉声道：“关门，打烊！”</p>
店里伙计立即挂起打烊的牌子，上了门板，室内马上暗了下来。</p>
几名伙计和账房都赶到了掌柜的身边。</p>
掌柜的冷声道：“临安府偌大的阵仗，还能因为什么？必是咱们兑给王员外的会子，被人看出了真假。”</p>
一个账房道：“未必是因为这个原因吧？那王员外不是要月底发薪吗？一个人领到的薪水能有多少？</p>
拿去花用的话，即便收了会子的人很快就去兑现，应该也是混在他所收的其他会子、交子之中，怎么可能记得假的会子是何人付给他的，官府怎么能那么准确找到王家？”</p>
掌柜的摇摇头道：“谨慎为上，咱们的会子，还有多少？”</p>
另一个账房道：“还有十二万贯有余，再给咱们小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全兑出去。”</p>
掌柜的咬咬牙道：“那些会子，慢慢再想办法花出去吧，大家取了财物便分头离开，先各寻去处蛰伏。</p>
十五天后，我会在香积寺东墙外留下记号，你们再循记号与我汇合。”</p>
“会子处”里，立即一阵的鸡飞狗跳。</p>
很快，他们挑箱笼的、背包裹的，一个个从侧门儿出去，便匆匆汇入了龙山市上拥挤的人群。</p>
……</p>
汤府里，汤思退、言甚，还有兵部侍郎张舒宁，坐在汤思退的小书房里，正在吃茶聊天。</p>
在翠玉楼时，惊闻晋王调兵出京，汤思退急忙离开，欲求证缘由，因此让杨沅一行人占了上风。</p>
别看这只是一件小事，双方甚至没有明显的争锋斗气的举动，但是每一个人对它的解读不同。</p>
有些人就是把这件事看成了新臣与老臣的一场交锋，而且新臣赢了，这让汤思退颇感郁闷。</p>
汤思退叹息道：“先帝在时，君相互谐，君臣相契，我大宋朝堂一团和气。</p>
如今官家，年轻气盛，纵容了这些投机钻营，一味迎合上意的佞臣，搞得庙堂乌烟瘴气，长此下去，如何是好啊……”</p>
兵部侍郎张舒宁劝说道：“汤相公不必忧虑，鹰立如睡，虎行似病，似那般人物，不懂‘藏锋’之道，不晓得隐智省身、慎言节情，今日有多风光，来日便会遭受多少反噬！”</p>
言甚目光微闪，也微笑道：“张侍郎所言甚是，纵观古今中外，似此等人物，有几人能得善终呢？</p>
贤弟，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p>
汤思退得他二人相劝，心气儿稍平，点点头，又叹息道：“汤某何尝不明白其中道理，只是蒙官家信任，身居宰执，汤某岂能独善其身便心安理得，坐视社稷被此等得意忘形之小人糟蹋。”</p>
说完，汤思退又扼腕叹息不已。</p>
正此时，府中老管家匆匆而入，走到汤思退身边，附耳窃窃私语了几句。</p>
汤思退眉头一挑，起身对言甚和张舒宁道：“两位且坐，我去去就来。”</p>
汤思退出了小书房，来到前厅中堂。</p>
刘以观正端坐喝茶，一见他来，立即起身，拱手道：“汤相公。”</p>
汤思退摆摆手道：“你我之间，何须客套，可是有什么紧要之事？”</p>
两人是同年，只不过刘以观是三甲进士，官运也不及汤思退亨通。</p>
但二人私交甚笃，只是从不张扬罢了。</p>
偶尔会面，两人都是西湖泛舟，刘以观从不到汤府来。</p>
所以他今日主动出门，汤思退便知道必有非常紧急之事，因此才撇下客人，马上接见。</p>
刘以观肃容道：“汤相公，近来泛滥于市面上的假会子，怕是寻到了源头了。”</p>
汤思退闻言大喜，道：“此案破了？是何人造假？”</p>
刘以观道：“临安府中，正由府衙推官和司法参军对相关人等开始问讯调查，下官之所以匆忙面谒相公，是因为……</p>
就现在已知的情况，假会子的源头在龙山市上富贾王家，而这王市户……”</p>
“王市户怎样？”</p>
“这王市户，实则是为杨沅所用的人。杨沅大量生意，不便自己出面，都是由这个王市户替他在前面张罗。所以……”</p>
汤思退的眼睛立即如鹰一般锐利起来。</p>
“那又如何？如今流入市面的假会子，怕不有百万贯了？此等大案，不管涉及到谁，都必须一查到底！”</p>
汤思退急急踱了几步，道：“你放心去查，汤某马上让大理寺和皇城司直接介入此案，辅助你们进行调查！”</p>
汤思退冷笑道：“汤某倒要看看，有谁敢循私枉法、官官相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