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谢云澜疼得指尖都在发抖，秦信搀扶着他，就像是扶着个摇摇欲坠的易碎玉器一样，小心翼翼地问着。

谢云澜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后，强自压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他没功夫管这些，嗓音虽然还发着颤，但是语气依然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按计划来，把运粮船点了。”

“......是！”

虽然不明白，但是秦信还是照做了，将谢云澜的命令传了下去。

断开铁索的运粮船，船身全部都被桐油点着了，就像是不受控的巨兽。

顺着湍急的的下游水流，被越发猛烈的北风推着，朝水寇们的蛟龙船冲去，一头眦着牙的火兽，浑身的毛发都在叫嚣着，要将躲在黑雾里蛟龙给烧死。

还在喊着手下灭火的独眼龙，眼看火势越来越大，远处好像有什么着火的东西冲了过来，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危险，早就冲到船舷后，解开船索，跳上了小筏子。

就在水寇们纷纷跳水求生的时候，小筏子船尾一沉，独眼龙以为是他的副手跳上了船，头也没回地将另一只船桨朝身后递了过去，大喊道：“快划！”

“好。”

那道声音听起来有些怪异，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细思。

“砰！！！”

着了火的运粮船撞上几艘躲在暗处的蛟龙船，震天响的爆炸声，激荡起几米高的层层巨浪，木板碎屑随着火光漫天炸起来，哪怕是已经游了十几米的小筏子，也经不住余威的波及，摇晃不已。

独眼龙铆足了吃奶的劲儿划船，船桨快划出残影了，才和身旁的副手一左一右，将小筏子划到了离爆炸中心几十米的不远处。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累得手臂快断了，瘫坐了下来，看着不远处汹涌的火光，热出了一身臭汗，他转头朝副手道：“我们......”

话还没说完，一把泛着寒光的短刺，就从身后闪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方才在黑雾里，他没来得及看清身后这个人的脸，只瞟到此人身着的水寇行装，此刻，才看清楚了他长什么样子，瞬间瞪大了双眼。

一个陌生男人的脸，脸上还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在火光下，半隐半现，他手中握着寒光凛冽的龙鳞刺，朝独眼龙咧着嘴，嘿嘿笑了起来。

“别动哦，否则这龙鳞刺可不长眼。”

隐川尽头。

在山坡站了一个时辰的赵凛，一直遥遥望着那条连接城内暗河的川流，仿佛那边会出现什么。

夜色越来越浓，压在头顶的乌云让河岸边的水浪声，越来越躁动不已，就在众人围着火堆，昏昏欲睡的时候。

忽然，他睁大了双眼，目光沉沉的眸子，忽然闪烁起精光来。

两岸的峭壁高高耸立，夹在中间隐川河道，蜿蜿蜒蜒，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河流交汇的拐角处出现了。

守夜的士兵，眼尖地看到了隐川尽头出现的粮船，兴奋地喊了起来。

“世子殿下来了！！！”

众人被这一嗓子给惊醒了，猛地抬头朝河对岸看去，巨大的运粮船，像青龙一样，缓缓行驶在河岸之上，朝他们这边越来越近。

一袭灰裘的世子，身姿飘逸，负着手，迎风挺立在船头，像谪仙人一样。

赵凛瞪大了双眼，遥遥地望着那桅杆一样笔直站立在高高船头的人物，心头猛地跳了起来。

所有人都从营帐里站起来，兴奋地朝岸边涌去，挥舞着手臂，高兴地喊着“世子殿下来了！”。

赵凛站在坡上，浑身的血液沸腾了起来，迎着冷风望了一夜的他，冰冷僵硬的四肢，都被热血给驱散得一干二净。

他的手在微微发着抖，耳边心跳的鼓噪，怎么都压不下去，抬头望着他的心上人，从河岸对面慢慢靠近，逐渐充满了他的视线，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在众人的簇拥下，谢云澜从运粮船的甲板上，缓缓走到他面前，微笑道：“赵将军，幸不辱命，粮草给大家运来了。”

赵凛的心在疯狂跳动，他好像听得到自己在说话，他的嗓音，无比沉稳地笑道：“辛苦世子殿下了。”

接着，转头朝众人道：“子时已到，依计划行事，发起进攻！”

“好！！！”

众将浑身的寒冷和饥饿，被沸腾的热血，瞬间席卷一空。

此刻，几口简单的干粮的作用，堪比生吃一头牛。

只有赵凛自己惊讶于，他为何还能如此镇定地将行动部署安排下去，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秦信和陆鹰一起，安排着人，将粮草从船上运了下来。

远平郊外的营地里，人群涌动着，热闹得就像过年一样。

只有在无人打扰的林子里，赵凛才感觉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还有那个早就飘起来的魂，总算归了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