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玄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他还和父母住在白鹿城东部的小村镇里。
那个房子现在想来甚至可以说小,没有客厅与餐厅之分,卧室也只有一间,他和父母每晚三个人一起睡在一张床上。
但对小时候的他来说,却够用了。
父亲总是笑着的,眉眼舒展,好像天底下就没有能让他皱眉的烦心事,他会把海玄高高举起,爽朗的笑声能传出很远。
母亲则不同,她似乎总有忙不完的事,眉头时常是微蹙的,眼神里带着一种海玄当时读不懂的焦虑。
可海玄终究是个穿越者,灵魂里装着成年人的认知。
他很小就看出了母亲的不安,虽然不明白那不安的根源究竟是什么,却想为她分担些,他早早开始帮着母亲打理家务,邻居们都夸他懂事早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梦境的画面继续流动着,很快来到了八岁那年。
那年,父母相继离开了他。
只是记忆里,父母是和平分开的,之后就消失在了海玄的人生里。
应该是修行者的父亲,从未回来找过他;和他约好以后会回来看他的母亲,也再也没有履约。
可梦里,却不一样。
梦里的父母,面容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个狰狞的轮廓。
他们两人剧烈争吵着,逐渐把话题吵到了他头上。
“小月,跟我走,家族里要什么有什么,足以保证你当个富贵闲人,舒服一辈子。”
“小月,千万别听他的!你的天赋,过去了只会成为他们家天才的养料,你爹根本保不住你!他们不会把你当人看的!”
“和娘当凡人吧?我们去北边找你姨,那里是玄霄门庇护的地方,虽然生活艰苦些,但也能平安度过一生,你姨还有个和你同龄的孩子,正好和你当伴……”
两人越吵越激烈,竟一人抓着他的一只胳膊,疯狂地拉扯着,像是要将他生生撕成两半。
剧烈的疼痛感传来,伴随着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席卷了他。
海玄的意识在梦魇中挣扎。
不对……
父母离开时的情景,已经在海玄脑中浮现了无数次,仿佛一根浮木,无论在意识之海里怎样想把它压下去,都会在松开对它的压制后重新浮出水面。
眼前所见,已经全然和牢固的记忆错误了。
所以,我是在做梦?
海玄很快确认了。
我明明知道这是梦……
可为什么会,这么恐惧?
身体……好像真的在痛?
两只手上传来的痛楚如此真实,远超梦境应有的范畴,甚至痛得他忍不住张开嘴要大叫起来。
可是,他却传不出任何声音。
那股疼痛越来越真实,眼前景象也越来越激烈混乱,海玄感到神魂颤栗。
就在他被恐惧和痛苦淹没,几乎要窒息时,一阵轻柔的哼唱,如同穿透乌云的微光,传入了他的耳中。
那曲调很陌生,带着一种古老而悠远的韵味,清清浅浅,却异常清晰,远比梦中父母的嘶吼、周遭的喧嚣都要真切。
这是……现实里的声音?
有人在叫我?
眼前景象如被狂风横扫,霎时灰飞烟灭。
海玄猛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