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念遂一脚踢翻身边的炮架,铁炮砸在雪地上,惊起一片冰晶,“这他娘的叫什么火器!连女真的弓箭都不如!”士兵们低头不语,有人偷偷用袖口擦拭眼角,不知是被寒风吹的,还是因绝望落泪。
柴国柱转身离开校场,靴底踩碎了满地的火药残渣。他想起三年前在朝鲜,也是这个天气,看到萧如薰演练时的盛况:佛郎机炮齐射,声震天地,炮弹将百丈外的靶墙轰得粉碎。那时他还感叹“大明火器甲天下”,如今才明白,那些演练,背后需要多大的努力!
可如今……
柴国柱摇了摇头。
申时三刻,城北的地平线上突然腾起漫天尘雾。
柴国柱站在城楼望远镜后,瞳孔骤缩——不是女真的八旗军旗,而是鞑靼人标志性的狼头纛旗!三万骑兵如黑色浪潮,正卷着冰雪向开原城杀来,马蹄扬起的雪雾中,隐约可见弯刀和套马索的反光。
“报——!”
一名斥候跌跌撞撞冲上城楼,膝盖上的护膝早已磨穿,露出血肉模糊的膝盖,“鞑靼部三万骑兵绕道西北,已过辽河!城西发现女真重骑兵,旗号是女真完颜部!”
柴国柱感觉喉咙发紧,仿佛有团冰雪堵在那里,半晌才挤出几个字:“分兵拒敌。谢尚政,你带一万兵去北门;龚念遂,带五千火器营固守东城门;其余人跟我上城墙。”
谢尚政领命而去,临行前深深看了一眼,那目光里有担忧,有不舍,更有一丝决绝。龚念遂则默默集合火器营士兵,将哑火的火铳堆成小山,又从库房里搬出最后几箱滚木礌石。
城西的喊杀声很快传来。柴国柱站在城楼中央,看着女真重骑兵如黑色潮水般涌来。那些骑兵身披精铁连环甲,战马胸前的护心镜上铸着狰狞的狼头,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他们冲到离城墙五十步时,突然齐齐弯弓搭箭,箭头裹着兽油,在夕阳下闪着诡异的红光。
“放箭!”
明军的弓箭如雨点般射向女真骑兵,却被他们的甲胄弹开,只有少数箭矢射中战马,惹得骑兵们发出一阵嘲笑。紧接着,女真骑兵射出了第一轮火箭,目标不是城墙,而是城外的明军大营。
“不好!他们要烧我们的粮草!”
龚念遂惊呼。马林转头望去,只见明军大营腾起熊熊大火,粮草堆在火中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烤焦的粮食味混着浓烟飘来,让他一阵眩晕。他知道,这把火不仅烧了粮草,更烧光了士兵们的士气。
与此同时,城北的鞑靼骑兵已冲到城下。他们没有强攻,而是散开队形,用套马索捕捉落单的明军士兵。一名年轻的明军士兵被套住脖子,鞑靼骑兵猛地一拉,他的头颅顿时被扯得向后仰去,颈椎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杀”
柴国柱举起佩剑,砍断一名爬上云梯的女真士兵。他的剑刃与女真士兵的弯刀相撞,迸出几点火星,却在接触的瞬间,因低温而粘连在一起,险些被对方夺走兵器。
战斗持续到酉时,城墙上的明军尸体已经堆了三层。龚念遂的火器营早已没了弹药,士兵们拿起刀剑、木棍,甚至用拳头和牙齿与女真士兵搏斗。谢尚政的北路军在城外与鞑靼骑兵展开拉锯战,他本人被一箭射中肩膀,却依然挥舞着大刀,砍倒了三名鞑靼士兵。
“将军,鞑靼人冲破防线了!”
亲卫的汇报让柴国柱眼前一黑。他踉跄着扶住城墙,看见城北的明军阵型已被鞑靼骑兵冲得七零八落,谢尚政的旗帜在乱军中忽隐忽现,最后消失在一片血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