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提议,有人意动,有人比画,有人阻止。
“不行不行,长老们发现定会追究我们的。”
最终喝醉的高个弟子,拿起烤得炙红的烙铁,步伐踉跄地走了过去。
“玛德,老子看它这玩意就心烦!”
谢治瞳孔骤然颤抖,浑身不由大汗淋漓,光是陷入回忆,他便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因愤怒而沸腾。
很快,他就清醒过来,如今,他已经是魔域赫赫有名的鬼面侯。
即便是勿生魔尊,私下也会尊称他一句“三哥”!
“凭什么人族可以奴役妖兽,可以吃鸡鸭鱼肉,却不允许我们妖族反抗回去?”谢治冷喝道,“他们欺我辱我,本侯报复回去,有何不可?”
叶莲衣愣愣地看着他。
是啊,有何不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便是她一直奉行的观念。
为何换成妖魔,她便觉得他们是在行恶?
因为,她自幼接受的仙门教化中,只有人族才是苍生。
仙门众人从未想过,妖魔也是这苍生的一部分。
她这何尝不是仙门出身的傲慢!是对天下苍生的傲慢!
若不是因为叶莲衣这辈子,重生成一只普普通通的莲藕小妖,她成为魔头的徒弟,彻底换了个视角。
叶莲衣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自诩心怀天下苍生的她,目光其实如此狭隘……
每一个种族,包括她本人,都只顾着自己种族的利益,所以世间才会纷争不断。
“有阳光之处,便会有阴影。”叶莲衣喃喃念叨,“若世上无仙门,便不会有魔域……”
叶莲衣突然双目失神,喃喃念叨的话,把谢治吓了一大跳。
“衣衣……你没事吧?”
谢治重新用衣衫掩住伤痕,他恢复之前的理智,声音重新变得温和,他手足无措道:“我是屠杀了灵兽宗的长老们……但是,我没有……没有杀过,你说的那个朋友……”
“我只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并未滥杀无辜。”
谢治一时间陷入噤声。
因为他看到魔域漆黑的怨气,如同实质一般绕着叶莲衣的周身。
它们一层一层地环绕着叶莲衣,想要亲近着她,又小心翼翼,不敢触碰着她。
与此同时,叶莲衣陷入一种玄妙至极的状态,谢治的声音甚至传不到她的耳朵。
她就在熔岩瀑布之下,在这片焦黑的魔土之上,反复地来回踱步。
“仙门、妖族、魔域,正如天地人三才。上有天,下有地,人在其中。真正的大道,便在三者之间。”
她仰头望向血红一片的天空,再低头望向自己投射下来的影子。
“若不是有阴影,世人又怎么知世上有光?若无世人,谁来判定善与恶?”
远处的南山烬瞧着觉得不对,一团火红从暗处迅速冲了过来。
【谢治!你究竟对小莲藕做了什么?】
它尖锐无比地质问道:【你突然对她脱衣服!然后,她就突然魔怔了!】
随之而来,它身上的那只传音纸人缓缓飘落,坠入了滚烫熔浆烧成了灰烬。
大殿之上的叶惊鸿,听着脸色一片惨白。
谢治、谢治!本尊视你为最好的兄弟,本尊最信任的便是你……你对本尊的衣衣,究竟做了什么!
叶惊鸿浑身的魔气森森,凝结的寒气几乎要将业火宫的冻结。
他发出的声音,竟然一时间回荡在整个业火宫:“拦本尊者——死!”
众魔臣吓得全部俯首,随后他们只看见一股汹涌的黑气,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视线。
随着四周的怨气不断凝聚,最终以叶莲衣为中心,化作一片黑色的湖泊。
在谢治和南山烬惊骇的目光中,叶莲衣竟然开始晋升。
南山烬一愣:【哦,原来是晋升呢,叶惊鸿没事了……嗯?你怎么不出声了?】
叶莲衣并未察觉周遭的变化,她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在灵魂深处不断地叩问自己:“为何如今三足鼎立,战争一触即发?”
她答:“因为每一个种族,都只着眼于自身的利益,所以世间才会纷争不断。”
她再度叩问自己:“为何三生界的众生,能够和谐相处?”
她答:“因为三生界,多是不同种族的混血;在那里妖魔人,只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无关品行,无关善恶。”
她第三次叩问自己:
“若这个世上没有仙门、妖族、魔域之别,这个世间又变成何种模样?”
叶莲衣的眼眸忽然亮了起来,仿佛洞悉了天地之间的奥秘,她轻轻念道:“那将是真正的众生平等,天下大同。”
她盘坐在怨气之中,不由喟叹道:“到底是你棋高一着。”
她花了两辈子才悟到的事情,身为前辈的叶拂,早在一千年之前就悟出来了。
随着这一念的升起,叶莲衣的额间亮起一朵火焰般的红莲印记。
在电闪雷鸣之中,她盘腿坐在黑色湖泊之中。
从黑水之中冒出大片大片的莲叶,它们从莲子到莲叶,从莲叶到莲花,从莲花到莲蓬,再慢慢枯萎,最后又化作一颗莲子,不断循环,无休无止。
“这是小莲藕的「道」?”南山烬跳到谢治的肩头,以狐语和谢治交流,“这是什么道?为何本君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