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银烛帐里翻云覆(2 / 2)

当铺的地窖里弥漫着霉味,苏明远掀开地砖,露出下面码放整齐的账册:“这是宇文崇党羽贪污盐引的证据,三年来共计一百三十七万两。”他的声音里带着颤音,“但真正的亏空不在户部,而在——”

话音未落,地窖顶部突然传来重物撞击声,木屑簌簌落下。苏辰本能地推开父亲,一柄弯刀擦着他发梢劈进地砖,火星四溅。黑暗中,三道黑影持着淬毒短刃扑来,袖口银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是太师府的死士。

“走!”苏明远抽出暗藏的软剑,却被苏辰拉住。少年忽然从袖中甩出三把骰子,混着朱砂粉撒向刺客眼睛。在对方惨叫时,他踢翻烛台,火舌瞬间吞没堆在墙角的旧账。

“父亲,留得青山在。”苏辰拽着父亲从密道逃出,当铺已经燃起熊熊大火。望着漫天火光,他忽然想起女帝递来的钦命黄缎,想起祖父信里的“人心”二字——原来这户部亏空,从来不是数字游戏,而是盘根错节的权谋绞杀。

回到定北公府时,月已西斜。苏辰刚跨进院门,就见门房捧着个檀木匣候在廊下:“太师府送来的,说给公子压惊。”

打开木匣,里面躺着枚刻着双鹤纹的玉扳指,旁边搁着张字条:“听闻贤侄擅赌,明日申时三刻,聚贤阁摆局,望不吝赐教。”落款是“宇文崇”。

苏辰望着玉扳指上那抹刺眼的青斑——分明是用西域蛇毒浸泡过的痕迹。他忽然轻笑,将扳指套在无名指上,转身走向后花园。睡莲池中央的石舫上,斗笠人正独自对饮,腰间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定北军的暗桩,该不会只会喝酒吧?”苏辰跃上石舫,斗笠人抬头,露出半张缠着纱布的脸,正是醉仙居的舞娘。她推过一杯酒,酒盏底刻着极小的地图,标注着“西域商队五日后入城”。

“告诉祖父,”苏辰指尖划过地图上的玉门关,“孙儿要借他的狼卫一用。”他忽然望向漫天繁星,想起白天在银库看见的驼毛,想起父亲没说完的话——真正的亏空,或许藏在西域商队的货物里,藏在七国使节的礼单中,藏在女帝眼底那抹未褪的寒霜里。

更漏声中,石舫轻轻摇晃。苏辰摸着袖中被火漆灼伤的账册残页,上面“七国合纵”四字虽已焦糊,却像刻进了他的骨血。这场赌局,早已不是他一个人的输赢,而是定北军的刀能否劈开权臣的网,女帝的棋能否稳住将倾的王朝。

“苏公子,”舞娘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如沙,“明日聚贤阁的赌局,宇文崇设的是‘仙人指路’局,局中局,杀招藏在——”

“不必说。”苏辰打断她,仰头饮尽杯中酒,辛辣的滋味顺着喉咙烧进胃里,“赌局嘛,最重要的就是 unpredictability(变数)。”他望着远处宫墙的轮廓,唇角勾起一抹狂气的笑,“何况,我这纨绔的骰子,向来只听自己的。”

夜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内衬上暗绣的狼头纹——那是定北军的图腾,也是苏家世世代代刻在骨血里的印记。当第一声鸡鸣划破天际时,苏辰知道,属于他的棋盘,已经在金銮殿与赌坊之间,在血与火的边缘,悄然摆开了第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