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七年冬,苏府暖阁的琉璃窗映着雪光,楚昭宁握着绣绷的手忽然一顿——襁褓缎面上的“承安”二字刚落针,腹中胎儿便轻轻踢了踢,像在应和窗外长子苏星辰练剑时的清啸。十九岁的少年已能将玄铁弓拉成满月,弓弦震颤间,护生纹箭羽在雪地里划出银弧;十七岁的苏明棠倚着廊柱,记忆石正投影着两岁幼子拽着新帝楚明渊龙袍跑的画面,小皇帝跌跌撞撞的身影里,龙袍下摆还沾着今早去育婴堂时蹭的棉絮。
苏辰带着一身雪气推门而入,三十五岁的身影在铠甲包裹下更显挺拔,肩甲上的“定北军”徽记却沾着幼子今早塞给他的蜜饯糖纸——那是新帝楚明渊特意让御膳房做的护生糖,说“吃了打仗不冷”。他解下甲胄,金属甲叶相击的声响里,混着暖阁内炭炉的噼啪声,目光却凝在楚昭宁隆起的小腹上:“明渊今日在御书房画了幅画,”他从袖中掏出张皱巴巴的宣纸,上面歪扭地画着铠甲、襁褓与龙椅,龙椅旁写着“苏叔叔的铠甲护外,朕的襁褓护里”,“这孩子把‘护生’二字刻进了御案缝隙,说等小承安出世,要亲自用护生堂的梅枝给孩子刻长命锁。”
楚昭宁望着他眉间未化的雪粒,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他在战火中抱着她冲出重围,铠甲上的血珠滴在她单薄的衣襟上,却用染血的指尖在她掌心画了个“安”字。“列国说你是‘铁血权臣,三十万定北军的霸主’,”她指尖划过他铠甲上的战损纹路,那里有北疆之战时匈奴弯刀留下的深痕,却也有幼子用木剑敲出的浅印,“可他们不知道,你铠甲里藏着的,是我缝的护生纹内衬,是明棠用记忆石拓的‘承安’胎发,是明渊偷偷塞给你的、写着‘别太累’的小纸条。”
苏辰忽然笑了,指腹擦过她腕间的护生玉镯——那是初代祖母传给儿媳的信物,此刻正与她腹中胎儿的血脉共鸣。“昭宁,你记不记得第一次废帝后,你蹲在流民堆里给孩子裹襁褓?”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隔着里衣,是她母亲当年缝的“昭宁安”残片与他的心跳同频,“三次废立天子,我踏过最险的是权谋路,最怕的是听见襁褓里没了声响——那比任何箭矢都更戳心。明渊虽才八岁,却会在早朝时盯着大臣的补子看,看见哪家官服上有护生纹补丁,就偷偷在竹简上画颗星——他说‘星星多了,襁褓就暖了’。”
窗外忽然传来幼子的奶声呐喊:“阿爹打跑坏人!”只见两岁的孩子举着木剑冲向苏辰,铠甲阴影里,新帝楚明渊正抱着护生堂的棉毯跟在后面,龙袍袖口磨出的毛边扫过雪地,却比任何华服都更衬他眼里的光。苏辰弯腰抱起孩子,木剑穗子扫过他铠甲上的莲花图腾——那是双月家族“以血为灯”的族徽,此刻却因沾了奶渍而多了份人间的温度。“列国怕我三十万定北军,怕我三十五岁便掌废立之权,”他望着明渊将棉毯盖在楚昭宁腿上,小皇帝指尖冻得通红,却执着地替她掖好毯角,“可他们不懂,我苏辰的‘野心’,不过是让你在暖阁里安心缝襁褓,让星辰明棠在护生光里练剑拓石,让明渊从‘被护的孩子’长成‘护人的君’——这天下,从来不是我要的‘霸业’,是你眼里‘每个襁褓都该有暖’的人间。”
楚昭宁忽然想起前日收到的密报,列国朝堂流传着“苏辰若再掌十年权,必扫六合”的传言,却不知密报最末,附了张定北军营地的画:三十万将士的甲胄上,都缀着护生纹布片,那是各地百姓送来的襁褓边角料,说“护着将军,就是护着咱们的娃”。“你跟明渊许了十年之约,”她摸着腹中渐渐有力的胎动,忽然懂了他眼底的温柔与坚定,“前五年休养生息,把护生堂开到长城外;后五年整军安民,让列国知道,咱们的刀枪是为了护襁褓,不是抢山河——这十年,不是权臣的野心,是父亲、丈夫、护生人的承诺。”
炭炉的火光映在苏辰铠甲上,将冷硬的金属染成暖金。他解下腰间的玄铁剑,剑鞘上“护民”二字被磨得发亮,却在剑穗处缠着根褪色的丝带——那是楚昭宁怀长子时系过的护生带。“世人说我权倾天下,”他指尖划过襁褓上的“承安”二字,忽然想起初代祖母在天权祭坛的遗训,“可天下最重的权,从来不在虎符里,在每个百姓敢把襁褓交给朝廷的信任里,在明渊敢承认‘朕错了’的坦诚里,在你缝襁褓时穿针的那束光里——我护着他的龙椅,不过是想让这束光,多照十年,再照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