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纸慢慢折好,投进炭盆中,看着那一点一点燃尽。
“有人打仗,是为兵。有人布局,是为地。而我——记账。”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
天尚未明,总督府前门楼传来一声马蹄骤停,紧随其后,是一声短促铜哨。
“滴——!”
门卫惊醒出营,才一开门,便见一只乌木匣子稳稳搁于门前。
四角封红,中央压章,章下封印尚暖——正是昨夜未归的贺世忠亲印。
门吏错愕揭开,一瞬间瘫软坐地:
匣中,赫然正是——贺世忠首级。
发血未干,眼睛怒睁,瞳仁定格在那断崖火光的最后一刻。
——
魏峥嶷听闻入报,一步踏入内厅,看清首级,手中茶盏轰然落地!
“贺世忠……?”
“这怎么可能,他带的是精兵,他……他怎会……败得如此干净?”
他失语于案前,久久未能开口。
片刻后,他缓缓坐下,唇角不动,眼神却死寂如水。
“我魏某人在外三十年,败得最狠的两次——一次是林家南线兵变,一次……就是昨夜这次突袭。”
他抬头,望着门外院竹,竹影如斩。
“可笑……可笑我还以为,他不过是个打算盘的旧太子……”
一旁幕僚低声禀告:“民间传言,今夜之火,烧掉的是‘总督的根基’。”
魏峥嶷闭上眼,手中缓缓握紧。
片刻,他低声道:
“外头已是地狱。”
“这城里——不能乱。”
他睁眼,狠声令下:
“所有郡兵撤回,不许再出一步。”
“封五门,控粮库,安五市,退药田,藏旗帜。”
“再出战者,军法处之。”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
丹阳之外,他已无力主场。
他能守住的,唯有这座城。
但即便是这城池,他也只能死守、固守,不能再有一寸攻势。
——而这,就是“败”。
——
夜风拂幔,萧然立于山顶崖台之上。
远山已亮,火色犹存,风中还有黑灰未尽之余香。
他负手而立,目光未动,玄鸦与刀疤洛静静候于身后。
良久,他轻声问:“谷中局,可控?”
玄鸦点头:“村人未动,药契未乱。火虽烈,却未伤根。”
刀疤洛揉着手腕咧嘴笑:“他这口气怕是压不住多久,听说魏府后厨昨晚半夜三更郎中都没停,我看他快吐血了。”
萧然轻轻一笑,却不语。
目光却望向更远处——丹阳北城,再北,则是云溪寺所在山脉。
他低声自语:
“云溪寺,是时候该去了。”
玄鸦略觉讶异:“殿下是要动姜鸣铸?”
“他如今手握南营之兵,兵虽不多,但都是能征惯战的精兵。若是将他纳入麾下,我们就有足够的实力去和总督府叫板。”
萧然却只是缓缓转身,步下高台,一边走,一边淡淡地说:
“当初我助冰儿夺权时,他借云织楼之手,杀了慕容骁。”
“而慕容骁死前,却留下一句遗言,说‘若有天真要清帐,就去云溪寺’。”
他脚步未停,语声渐冷:
“姜鸣铸若真藏了账,那便该有人去把他这老账,翻一翻了。”
他缓缓举起右手。
火已熄,风犹烈。
而一场真正的“清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