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义舍回到悦来客栈,苟尚峰感觉自己像是被扒了一层皮。
身体上的疲惫是其次,主要是精神上的冲击和消耗。义舍里那些挣扎在贫病线上的面孔,那些痛苦的呻吟和浑浊的眼神,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没什么胃口,晚饭也只是草草吃了客栈送来的两个杂粮饼子。
孙思邈倒是像没事人一样,吃得不紧不慢,饭后还拿出他那宝贝药箱,开始整理今天新收的病人医案(他似乎有随手记录的习惯)。
苟尚峰看着孙思邈那副专注而平静的样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老头,面对那样的惨状,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有些麻木了,但他白天在义舍里忙碌的身影,他对每一个病人的仔细诊察,又不像是个麻木的人。
【或许这就是真正的医者仁心?不是挂在嘴上的口号,而是日复一日、面对苦难也习以为常的坚持?】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对孙思邈那点敬佩之情又加深了一丝,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无力感。他做不到。
无论是现代那个让他身心俱疲的医院,还是古代这个缺医少药的地狱,他都不想成为这样伟大却悲惨的医者。
他只想搞钱,只想逃离。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孙思邈收拾好了东西,抬起头,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今日在义舍所见,可有感触?” 老头冷不丁地问道。
苟尚峰一愣,下意识地想说“感触就是赶紧跑路”,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这又是老头的考校。
他低下头,含糊其辞道:“感触,感触就是病人很多,郎中很辛苦……”
孙思邈哼了一声,显然对这个敷衍的答案不满意:“看到那些生老病死之苦,你便没有别的想法?”
“小子愚钝,只觉得那些人很可怜,别的……也想不了许多……”
孙思邈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不再追问这个话题。
他换了个话题,指了指桌案:“昨日让你辨认描摹的药材,老朽检查过了。虽勉强认对了几味,但错漏之处甚多!至于描摹,你画的那是何物?鬼画符吗?!”
苟尚峰的脸瞬间红了。
他昨天确实心不在焉,画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