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想出这般愚蠢的献宠法子,想煞一煞兰懿的气焰,瞧瞧兰懿得知皇上表哥在其寝殿宠幸美人时,是否还能那般处变不惊,甚至一度动了亲自上阵的念头。但前些时日,兰懿已向皇上提过,她日后会被送出宫归家,她便断了自毁清誉、终身困于深宫的心思。
毕竟入宫多年,宫中生涯乏味至极,她心底确实渴盼归家。自十一岁离乡入宫,如今能有机会在阿玛额娘膝下承欢,她又如何舍得放弃?
然而经此一闹,兰懿非但未多置一词,反倒不计前嫌,亲自向皇上请罪,言称自己管教无方,才让她这个堂妹做出这等糊涂事。
皇上更以看待孩童胡闹般的无奈目光望向她,令她倍感难堪。她只觉自己既毁了家族清誉,又恐断送了出宫还乡的机缘,最终只得哭着跑回了后殿。
前殿内,兰懿端坐于宝座之上,手中轻握一盏皇上赏赐的普洱,细细品味。她的目光不时扫过下方跪伏的乌雅氏,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轻抿一口茶后,她冷冷开口:“皇上表哥既赐你格格之位,便是对你的补偿。但是乌雅氏,你的心思我一清二楚。与我而言,后宫多一位格格,无足轻重。只是你须谨记,你是踩着我佟佳·兰懿上位的,日后莫要再自作聪明。”
“我那堂妹许是识人不清,我却心如明镜。你若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手段,后宫虽能多位貌美的格格,可人是神志清明还是疯魔癫狂,可就难说了!”言罢,兰懿眸光淡漠,语气里却藏着几分狠厉。
跪在地上的乌雅·玛禄只觉寒意彻骨,正欲开口辩解,却见兰懿身旁的嬷嬷取出一壶酒水,倒出一杯,仰头饮尽,随后冷笑道:“这冬日里,本该饮酒暖身,可惜这酒水徒有其名,酒气全无,倒是冰凉刺骨。乌雅格格,你说是不是?”
乌雅·玛禄冷汗涔涔,心中一片冰凉,急忙叩首,颤声道:“奴才知错,求娘娘宽恕。奴才为求自保,不得已出此下策,绝不敢欺瞒娘娘。”
佟佳·兰懿冷眼瞧着乌雅氏慌乱请罪的模样,唇角微勾,讥讽道:“乌雅氏,你倒是机灵得很。我那堂妹将这掺了药的酒水赏给你,你却把酒水全泼到了衣裳上,浑身酒气,自己却只饮了些清水,在皇上面前演了一出失贞的戏码。”
“想来你怕是早已知道了她的计划,只不过打算顺水推舟罢了,不过如今我不追究,但总要让你清楚,这次算我成全你。”
乌雅·玛禄被一语道破心思,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微颤,半晌未能辩驳一句。
兰懿见她手足无措,心中厌烦,便敛了神色,淡淡道:“乌雅氏,记住你是我承乾宫的人,此事仅此一次。若再犯,休怪我无情”,说罢,由钱嬷嬷搀扶着转身步入内室。
玛禄见兰懿离去,缓缓直起身子,揉了揉酸麻的双腿,嘴角却扬起一丝笑意。她心中暗忖,此番虽险,却也算得偿所愿。所谓失贞,不过是衣衫不整的误会,远未到不可挽回的境地。她所求的,不过是皇上赐个名分,而非招他厌弃。
如今既成了皇上的人,也算遂了心愿。至于兰懿的警告,她并不意外,反正她要的只是个身份,其他的自可从长计议。只要不触怒佟妃娘娘,以娘娘的尊贵身份,想来也不会把她这出身低微的格格放在眼里。
玛禄盯着内室静立片刻,假意掸了掸衣上的浮尘,低头看着身上朴素的粗布衣衫,心中却难掩雀跃。她乌雅·玛禄自入宫起,便一心谋算着摆脱奴仆身份、晋位嫔妃,唯有如此才能挣脱那令人窒息的宿命。
宫外那清贫家中,她早已受够了阿玛额娘的冷落苛待,日夜被当作奴仆使唤,从未被当作女儿看待。她不甘再被人轻贱,更不愿到了年纪出宫后,被家中卖给年过半百的男子做继室。好在一番筹谋后,总算成了主子。玛禄整了整衣襟,便满心欢喜地往西配殿去了。
承乾宫内的对话无人知晓,但关于佟佳堂姐妹的谣言却因此平息。转眼间,时光已至康熙十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