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七年正月初一,坤宁宫内红罗金丝炭烧得暖融融的,殿内众人皆有了几分困意。忽听得一声鞭响,紧接着太监的传报声惊醒了众人。
皇后身着常服静坐在榻上,面色看似如常,细瞧却毫无血色,惨白得有些诡异。听闻传报,她在嬷嬷搀扶下缓缓起身,只见皇上抱着裹得厚实的保成掀开门帘,走进殿内。
皇后微微福身行礼,康熙将保成放下,上前扶起皇后。保成见到皇后,晃动着短小的四肢,向皇后行了个跪安礼,声音软糯清脆:“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见着这般可爱的小人儿,皇后心底也不禁泛起几分柔软,忙唤保成平身上前。保成听见皇额娘唤他,迈着小短腿直直撞进皇后怀中,嘴里念叨着:“皇额娘,儿臣好想你啊!汗阿玛说你病了,可儿臣瞧着不像,莫不是汗阿玛哄我?皇额娘,你说是不是?”
皇后被保成撞得往后退了一步,身旁的康熙忙伸手揽住她,又一把揪住仍在晃着皇后的保成,神情满是无奈。
皇后微微一笑,虽身上尚有几分气力,内里却早已虚损,抬手倒还使得,却再抱不起保成,只能虚虚环住那小小的身子,轻声哄道:“正是呢,皇额娘今日大好了。你孝心可嘉,还惦记着来看我。你们来时用过膳了么?”
“儿臣与汗阿玛尚未用膳,因想同皇额娘一道用膳,便央汗阿玛带儿臣来了!皇额娘可曾用膳?”保成听皇后夸他有孝心,面上泛起羞涩,抬眼望向皇后时,目光里尽是孩童的纯真与孺慕。
“保成该当如此。如今天冷路滑,若出乾清宫,定要你汗阿玛陪着才是。皇额娘也未用膳呢。嬷嬷,传膳吧。”皇后说着,苍白纤细的玉手将毡帽摘下,轻轻摩挲着保成的圆头,眼神满是慈爱。
一旁的康熙见母子二人这般温馨,心中不禁暗叹。既恨宫外的索额图伸手过长,敢于后宫中毒害钮祜禄氏,又惋惜钮祜禄氏命途多舛,她对保成慈爱有加,与自己相敬如宾,自入宫以来,言行举止无不合母仪天下之范。
话音落下,三人便落了座。保成童言无忌,手脚并用地向皇后说着近日玩耍的趣事。孩童的活泼气息让皇后心境添了几分生气,面上也泛起些许红润。
膳桌摆好后,三人移步侧殿。待坐定,皇后屏退保成的贴身嬷嬷,亲自为保成夹起专为他准备的膳食。直到保成碗里堆得满满当当,她才动筷。康熙亦不时为二人添菜,殿内气氛温馨,恍若寻常百姓家的一家三口。
皇后自知大限将至,胃口本就不佳,饭桌上只浅尝了几道清粥小菜,却不时侧头看着保成细嚼慢咽的模样,眼底笑意深浓。她心中暗叹,待自己薨逝后,再无一人能护这孩子周全。只望赫舍里氏日后的权谋算计,莫要波及到保成才好。
此念头刚一浮现,皇后心中忽然灵光一闪,猛地抬眼望向保成身后的贴身嬷嬷。见那人躲在保成身后低头不语,皇后心中愈发笃定猜想,面上却仍如常盯着桌上饭菜,敛了神色。
康熙与保成正忙着相互夹菜,尽显父子温情,并未察觉皇后异样。三人用完膳又闲聊片刻,皇后忽然吩咐梁九功带保成去内室,还温声哄着保成跟了过去。
众人皆感到一丝诧异,连皇上也面露不解。按常理,保成该由贴身嬷嬷照料,如今皇后却指名让梁九功带他,这话头难免引人猜疑。
太子身边的贴身嬷嬷听得皇后吩咐,心中顿时一紧。可她清楚自己不过是个奴才,若开口质疑皇后便有抗命之嫌,何况梁九功是皇上心腹太监,谁敢说他带太子会有不妥?所以她虽心下不安,却也不敢出言反驳。
待保成身影消失,皇后请皇上至正殿落座。自己坐定后,命嬷嬷沏了一壶茶,幽幽望向底下伺候保成的人,丹唇轻启:“皇上,我如今倒是知道那药如何入了我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