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远望着从上向下一点点接近哥哥坟茔的金红色落日,忽然开口问道:“阿依,你还想嫁给我吗?”
阿依一愣,有些奇怪地侧头看向致远,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
“你也看到了,哥哥故去,对大嫂的打击有多大。她刚刚生了孩子,本应好好休养身体,可这一个多月来,她不仅仅要照顾新出生的孩子,还要坚持亲手操持哥哥的身后事,又是辛苦又是哀伤,这一个多月以来,她在大哥灵前哭晕了多少次?大嫂怀孕时身子发福了不少,可现在才不过一个多月,就已经瘦得脱了形。我看大嫂的样子,若不是已有了继儿,恐怕她立时就要殉了大哥而去。”
阿依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致远说的并非臆测,她曾亲眼看见嘉卉手握着匕首坐在婴儿的摇篮前。那一刻,嘉卉向来如清泓般润泽的眼眸却干涸得好像一口枯井,没有光彩,没有生气。她就那样冷漠地倚在摇篮架上,任由冰冷的匕首贴着她手腕上细白的肌肤划过,立刻便有殷红的血珠沁出。阿依想要进去阻止她的自残,却发现门已被嘉卉从里面反锁了。正当阿依焦急万分想要叫人来帮忙时,嘉卉腕上的鲜血滴进了摇篮,滴在孩子的脸上。孩子哭了起来,那越来越大的哭声像是唤醒了嘉卉,让她那本已空洞无一物的眼眸里又冒出了水光。她的目光在自己的手腕和孩子之间游移,最终还是孩子的哭声挽留住了她。她痛哭着抱起孩子,泪水和血水交掺,蜿蜒出让人心碎的曲线。
“从前我并不太理解‘生死与共’这个词所蕴含着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可这些天看着大嫂,我大概有些了解了。哥哥不在了,大嫂痛不欲生。我相信在大嫂心里,为哥哥殉情是更为容易,也更能让她得以解脱的做法,但是她不能。她或许为了继儿会坚强地活下去,可未来的每一日对她来说都会是煎熬。大嫂今年才十九岁,她不能放弃继儿,她必要看护继儿长大成人。继儿长得那么像哥哥,大嫂每天看着继儿,都必定会想起哥哥。可她仍是公爵府的儿媳,要赡养日渐衰老的公婆,她的余生都将会是在公爵府里度过,公爵府是哥哥从小长大的地方,府中的一草一木间都有哥哥留下的印记。大嫂日日生活在公爵府里,面对着哥哥的父母双亲,面对那些被赐了万姓的家丁,也都必定会想起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