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合欢劫·冰魄融(2 / 2)

“孽徒!谁准你碰我?!”

冰冷、愤怒、带着强烈排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呵斥,如同冰锥狠狠刺在格瑞心上!祁奥阳猛地挥袖!一股强横却明显有些紊乱的冰寒灵力爆发,将格瑞伸过来的手狠狠荡开!她踉跄了一步,勉强站稳,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晃了晃,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那层素来隔绝万物的冰冷屏障,此刻仿佛出现了裂痕。

格瑞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被那紊乱灵力扫过的冰冷刺痛感。他看着师尊那极力维持清冷、却掩不住眼角眉梢透出的惊人媚态和痛苦挣扎的模样,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他明白了!师尊此刻最抗拒的,恐怕就是任何人的触碰!那会彻底摧毁她最后的防线!

“弟子…弟子该死!” 格瑞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自责和恐慌。他猛地收回手,强忍着胸口的剧痛和内心的煎熬,死死地挡在祁奥阳身侧,如同受伤却依旧凶悍的幼狼,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任何可能的威胁,紫晶色的眼眸中只剩下不顾一切的守护。“弟子护送师尊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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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残月如钩。

两道身影跌跌撞撞地冲出被冰封的销魂谷,朝着玄天宗的方向疾驰。

祁奥阳的状态越来越糟。

她已无法御空飞行,甚至连维持缩地成寸都变得极其艰难。每一次强行催动灵力压制体内的毒火,都会引发更凶猛的反噬。那股源自生命本源的燥热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灼烧着她的四肢百骸,吞噬着她的理智。身体深处传来的酸软无力感越来越重,仿佛所有的力量都被那可怕的空虚感抽干。清冷的月光下,她素白的道袍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玲珑曲线。雪白的肌肤透出不正常的粉红色,细腻的脖颈、精致的锁骨处,汗珠沿着那诱人的弧度滚落。

“呼…呼…” 压抑不住的、带着痛苦和奇异喘息的呼吸声,在寂静的荒野中格外清晰。她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试图用痛楚维持清醒。墨玉般的眸子时而冰冷愤怒,时而又被一种迷离的水雾笼罩,失去了焦距。无情道心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小舟,在滔天的欲海狂潮中艰难挣扎。

格瑞紧紧跟在她身侧半步之后,一颗心如同在油锅中煎熬。他不敢触碰她,甚至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自己身上任何一丝气息都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只能死死地盯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影,用目光为她扫清前路任何可能的障碍。看着她痛苦挣扎,看着她清冷孤高的外壳被那可怕的毒火一点点侵蚀…那种无力感和心痛,几乎要将他逼疯!

“师尊…坚持住!很快就到宗门了!” 格瑞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哀求,一遍遍地重复着,如同绝望的祈祷。

突然,祁奥阳的脚步一个踉跄,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师尊!” 格瑞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那冰冷的呵斥,身体的本能快过了一切思考!他猛地向前一扑,张开双臂,在祁奥阳即将摔倒的瞬间,险之又险地将她接入怀中!

温香软玉满怀!

一股混合着冰冷寒香和奇异情热气息的独特体味瞬间将格瑞包围!隔着被汗水浸湿的薄薄道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娇躯那惊人的柔软、滚烫的温度,以及那无法抑制的、细微的颤抖!那从未有过的、足以让任何男子血脉贲张的触感,如同最猛烈的电流,瞬间贯穿了格瑞的四肢百骸!

轰——!

格瑞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顾虑在这一刻被炸得粉碎!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最原始、最炽烈的火焰轰然点燃!瞬间席卷了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擂动,血液如同沸腾的岩浆奔涌!脸颊、耳根、脖颈瞬间红得滴血!紫晶色的眼眸中,所有的警惕、担忧瞬间被一种近乎痴迷的、燃烧的渴望所取代!他下意识地收紧了双臂,将怀中那滚烫、柔软、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身躯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唔…热…热热的…”

怀中的人儿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嘤咛,如同受惊的小猫。祁奥阳的意识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陌生的、充满侵略性的男性怀抱冲击得更加迷离。她非但没有挣扎,反而如同寻求冰源的溺水者,本能地、更加紧密地贴向格瑞那同样滚烫却带着少年清冽气息的胸膛。她的脸颊无意识地蹭着格瑞的颈窝,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敏感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阵令人颤栗的酥麻。被汗水浸湿的乌黑发丝有几缕黏在格瑞的下颌,带着冰凉又滚烫的奇异触感。

“格…格瑞?…” 她微微仰起头,迷蒙的、仿佛蒙着一层水光的墨玉眸子努力地对焦,试图看清抱着自己的人。那双素来冰冷无情的眼睛,此刻氤氲着情欲的迷雾,眼尾染着惊心动魄的绯红,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懵懂的、却又致命的诱惑。红唇微张,吐出的气息灼热而甜腻:“…好热…难受…”

这声带着依赖和软糯的呼唤,如同最猛烈的催情剂,狠狠撞在格瑞早已不堪重负的心防之上!他只觉得一股邪火猛地从小腹窜起,瞬间烧遍全身!抱着她的手臂不受控制地再次收紧,勒得祁奥阳发出一声细微的、似痛似嗔的呜咽。

“师…师尊…” 格瑞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喘息和压抑到极致的欲望。他看着怀中那张近在咫尺、染满情潮、美得惊心动魄的脸,看着她微微张开的、如同邀请般的红唇…一股强烈的、不顾一切的冲动驱使着他低下头,想要攫取那抹致命的嫣红!想要用最原始的方式,去抚慰她的“难受”,也填满自己那几乎要爆炸的渴望!

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那诱人红唇的刹那——

嗡——!

格瑞胸口,那枚紧贴着他心脏的“危月燕”吊坠,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幽暗星光!一股冰冷、沉寂、带着守护意志的寒意瞬间涌入他的识海!

如同冰水浇头!

格瑞猛地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自己正抱着师尊!看到了师尊那迷离痛苦的眼神!看到了自己那几乎要亵渎神明的动作!

巨大的惊恐和如同坠入深渊的罪恶感瞬间将他淹没!

“不——!!!” 格瑞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如同受伤的野兽!他猛地松开手臂,像是被烙铁烫到一般,踉跄着后退数步,脸色瞬间由血红褪成惨白!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他做了什么?!他差点…差点就…!

祁奥阳失去了支撑,软软地向地上倒去。迷离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茫然和无助,如同被遗弃的幼兽。

格瑞的心如同被撕裂!他猛地单膝跪地,在祁奥阳即将摔倒在地的瞬间,再次伸出手臂,这一次,却是极其克制地、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所有敏感部位,只用手臂稳稳地托住了她的后背和膝弯,如同捧着一件易碎的绝世珍宝,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师尊…对不起…弟子该死!弟子这就带您回去!” 格瑞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哽咽和颤抖,充满了无边的自责和后怕。他不敢再看怀中人儿的脸,生怕再看一眼,那刚刚被“危月燕”压下去的邪火又会死灰复燃。他咬紧牙关,强行压下胸口的剧痛和体内翻腾的气血,将所有的灵力都灌注于双腿,朝着玄天宗的方向,发足狂奔!

夜风呼啸着掠过耳畔。怀中的人儿似乎因为姿势的改变而稍微舒服了一些,滚烫的脸颊无意识地贴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心口。她纤细的手臂,不知何时,竟如同藤蔓般,软软地、却带着惊人力量地环住了格瑞的脖颈。

“回…回去…” 祁奥阳的声音微弱而模糊,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言喻的脆弱,“…格瑞…带我回去…好难受…”

这声带着全盘依赖的呼唤,如同最锋利的刀,狠狠扎在格瑞的心上。他抱紧了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奔跑。月光下,少年抱着他清冷绝尘却身中奇毒的师尊,身影在荒野中拉长,充满了绝望的守护和无尽的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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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涛小筑,寒玉石屋内。

万年寒玉髓雕成的玉榻散发着亘古的寒气,是此刻唯一能稍稍压制祁奥阳体内那恐怖毒火的所在。

格瑞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滚烫的身躯平放在冰冷的玉榻上。刚一松手,祁奥阳便如同离水的鱼,痛苦地蜷缩起来,素白道袍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起伏。她无意识地撕扯着自己的衣襟,露出更多雪腻泛红的肌肤,口中溢出破碎的、带着哭腔的呻吟:“热…好热…好难受…嗯…”

那声音如同魔音灌耳,冲击着格瑞摇摇欲坠的理智。

“师尊!坚持住!” 格瑞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他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痛楚和血腥味让他获得了片刻的清醒。他不敢再去看那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颤抖着手,从储物袋中取出所有可能用上的东西——清心凝神的“冰魄石”,疗伤的“玉髓膏”,补充灵力的“回元丹”…然而,面对合欢宗的镇宗奇毒,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

冰魄石散发的寒气被祁奥阳周身那恐怖的热力迅速消融。玉髓膏涂抹在她滚烫的额头和手腕上,瞬间被蒸腾起白雾。回元丹喂下去,反而像是火上浇油,让她体内的灵力更加躁动!

“呜…” 祁奥阳痛苦地辗转,晶莹的汗珠不断从她光洁的额头滚落,滑过染着红晕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玉榻上。墨玉般的眸子时而睁开,里面是迷蒙的水光和深不见底的痛苦,时而紧闭,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颤抖。她似乎认出了格瑞,又似乎没有,只是本能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伸出手,纤细的手指无力地抓住他冰冷的道袍下摆,如同抓住唯一的浮木。

“别…别走…难受…”

这无助的依赖,如同最锋利的刀,凌迟着格瑞的心。他猛地闭上眼,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尊承受如此痛苦!恨自己方才那瞬间涌起的、肮脏不堪的妄念!

他死死地握住祁奥阳那只滚烫的小手,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冰冷的玉榻边缘,声音哽咽破碎:“弟子不走!弟子就在这里!师尊…您撑住…求您…撑住…”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在向他的神明祈祷。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玉榻上的祁奥阳,挣扎渐渐微弱下去。并非毒解,而是身体在极度的痛苦和冰寒的压制下,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蜷缩在冰冷的玉榻上,身体依旧滚烫,但呼吸变得绵长而微弱,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似乎陷入了某种深沉的、被痛苦和迷乱交织的昏睡之中。只有那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的道袍,和眼角未干的泪痕,昭示着她刚刚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格瑞依旧保持着跪在榻边的姿势,紧紧握着那只渐渐不再滚烫的手,如同石雕。他紫晶色的眼眸布满血丝,一瞬不瞬地盯着师尊沉睡的容颜。脸上泪痕交错,混合着血污和尘土,狼狈不堪。胸口碎裂的骨头传来阵阵剧痛,却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他不敢合眼,不敢离开。只是这样守着,用目光一遍遍地描摹着她沉睡的轮廓,仿佛要将这一刻她脆弱的样子,连同自己那汹涌澎湃、再也无法压抑的、如同岩浆般炽热的情感,深深地、永恒地刻入骨髓和灵魂。

这一夜,注定漫长。寒玉髓的冰冷,也冻结不了少年心中那场足以焚毁一切理智的燎原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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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透过寒玉石屋简陋的窗棂,斜斜地照射在冰冷的玉榻上时。

祁奥阳纤长浓密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黑暗的海底,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向上漂浮。身体深处传来一种极度的疲惫和空乏感,仿佛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恶战。四肢百骸依旧有些酸软,但那种可怕的、几乎要将灵魂都焚毁的燥热和空虚感,已经消失无踪。

她缓缓睁开眼。

墨玉般的眸子,初时带着一丝刚睡醒的茫然和雾气,但瞬间,那层亘古不化的冰冷便重新凝结,覆盖了所有的情绪。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映不出任何波澜。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灰白色的寒玉石屋顶。冰冷、坚硬、简洁。这是…松涛小筑?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销魂殿,姬无月那怨毒的脸,雪魄剑爆发出的寒潮…然后…是一片混乱的能量风暴和…身体深处突如其来的、可怕的异样?

祁奥阳微微蹙眉,试图调动神识探查自身。无情道心法在灵台深处无声运转,冰冷、纯粹、毫无滞涩。丹田中的灵力浩瀚如海,精纯的冰魄寒元流淌在坚韧的经脉之中,一切如常。仿佛昨夜那场可怕的、几乎摧毁她意志的煎熬,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然而,身体的疲惫感和空乏感是真实的。还有…她微微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松涛小筑备用的素白道袍(昨夜那件已被汗水浸透),身下是冰冷的寒玉髓玉榻。是谁…帮她换了衣物?

这个念头刚起,祁奥阳的目光便落在了玉榻边沿。

一个身影,正伏在冰冷的玉榻边缘,似乎陷入了沉睡。

银白色的头发有些凌乱地铺散在玉台上,几缕碎发遮住了他清俊的侧脸。月白色的首席道袍上,沾染着大片已经干涸发黑的暗红血迹和尘土,胸口位置有明显的破损和凹陷,显然是受了不轻的内伤。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睑下是浓重的青黑色,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依旧紧紧蹙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不安。一只骨节分明、却带着擦伤和淤青的手,还紧紧地握着她放在身侧的手腕。他的呼吸清浅而均匀,但身体却因为寒冷和伤痛而微微蜷缩着。

是格瑞。

祁奥阳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他狼狈的模样,落在那只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上。她并未立刻抽回手,只是墨玉般的眸子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涟漪。

昨夜…是他将自己带回来的?他这身伤…是在销魂殿为了保护自己受的?还有…他守在这里一夜?

就在这时,似乎是被祁奥阳细微的动作惊醒,格瑞的身体猛地一颤,倏然睁开了眼睛!

紫晶色的眼眸在睁开的瞬间,还带着未褪尽的血丝和深沉的疲惫,但当他的目光对上祁奥阳那双已然恢复清冷、如同寒潭般的墨玉眸子时,所有的情绪瞬间凝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格瑞的大脑一片空白!昨夜所有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师尊痛苦的呻吟、滚烫的娇躯、迷离的眼神、无意识的依赖…还有自己那瞬间失控的妄念和深不见底的罪恶感…以及最后,她蜷缩在寒玉榻上,脆弱沉睡的模样…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酸涩、狂喜、后怕、羞耻和…再也无法抑制的、如同岩浆般滚烫的爱意,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血液轰然冲上头顶!他的脸颊、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变得通红!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如同熟透的虾子!他像是被那清冷的目光烫到一般,猛地抽回了紧握着祁奥阳手腕的手!动作仓促得甚至带翻了榻边一个装着药膏的玉盒!

“师…师尊!您…您醒了!” 格瑞的声音因为巨大的紧张和激动而变了调,带着浓重的沙哑和颤音。他手忙脚乱地想要站起来行礼,却因为胸口的剧痛和跪坐一夜的麻木,身体一个趔趄,狼狈地跌坐在地!他不敢再看祁奥阳的眼睛,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仿佛一个做了天大错事被当场抓包的孩子。

祁奥阳静静地看着他这一系列剧烈而反常的反应。从他那瞬间涨红的脸色,到惊慌失措的动作,再到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复杂到难以形容的情绪波动…一切都清晰地映在她那双古井无波的墨玉眸子里。

她缓缓坐起身。动作依旧轻缓优雅,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清冷。晨光勾勒着她精致的侧脸,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再无半分昨夜的脆弱与绯红。

“格瑞。” 祁奥阳的声音响起,如同冰珠落入玉盘,清冷,平静,带着一丝淡淡的疑惑。她的目光落在跌坐在地、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里的少年身上,微微歪了歪头,一缕乌黑的发丝顺着肩头滑落。

“从昨日起…”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极淡的、纯粹的探究,如同在观察一个异常的物件运转。“…你的脸色就蛮奇怪的。在演武峰时红得异常,此刻又是如此…”

她的目光扫过他依旧通红一片的耳根和脖颈,墨玉般的眸子平静无波,问出了那个让格瑞瞬间如坠冰窟、又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的问题:

“你…当真不是得了什么隐疾?”

轰——!!!

格瑞只觉得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开!所有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被冻结!隐疾?!师尊她…她竟然以为他是…得了病?!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委屈、羞耻瞬间将他淹没!他猛地抬起头,紫晶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慌乱和一丝…受伤?他看着祁奥阳那张清冷绝伦、写满了纯粹困惑的脸,看着她那双仿佛能映照一切、却又空无一物的墨玉眸子…

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劫难,那蚀骨焚心的情毒,那脆弱的依赖,那紧贴的滚烫…对她而言…竟如同从未发生过?!

一股强烈的酸楚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变得通红!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砾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他只能死死地低下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压抑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哽咽和那汹涌澎湃、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爱意。

“弟子…弟子无恙…”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极力压抑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沉重无比。

祁奥阳静静地看着他。少年低垂的头颅,剧烈颤抖的肩膀,那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的浓重鼻音…这一切都清晰地表明他在说谎。但无情道心对此并无深究的兴趣。既然他说无恙,那便无恙吧。

她不再追问,目光转向窗外熹微的晨光,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

然而,下一刻,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头,墨玉般的眸子里泛起一丝真正的不解。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身上崭新的素白道袍,又环顾了一下这间属于格瑞的寒玉石屋。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淡淡的困惑,如同在思考一个难解的谜题:

“我…为何会在这里?”

她的目光最终落回依旧跌坐在地、死死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的格瑞身上,平静地问道:

“昨日…发生了什么?”

晨光透过窗棂,在冰冷的寒玉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玉榻上,祁奥阳清冷如初,仿佛遗世独立的冰雕,昨夜的风暴未曾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痕迹。而玉榻下,格瑞跪坐在地,银白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通红的眼眶和剧烈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紫晶色眼眸。

一个遗忘,如同拂去尘埃。

一个烙印,已然深入骨髓。

松涛小筑内,只有那几株“玄霜墨玫”在清寒的晨光中,深红近黑的花瓣边缘,凝结着晶莹剔透的霜晶,无声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