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们去…哪?”
这稚嫩却带着穿透灵魂的威严意念,如同冰冷的星辰碎片,狠狠刺入沈冰混乱的意识。不是通过听觉,而是直接在思维的底层轰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新生的神性。
沈冰残存的左臂猛地一紧,几乎将怀中的摇篮箍碎。她浑浊的右眼死死盯住星火——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眸。不再是婴儿纯然的黑,而是流转着深邃的翠金漩涡,如同浓缩的星云,倒映着舰桥冰冷的应急灯光,也倒映着观察窗外那片正被暗红巨舰撕裂的虚空。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好奇,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洞悉一切的审视。
“后…后方!”沈冰从干裂带血的喉咙里挤出嘶吼,声音破碎不堪,“敌袭!规避!最大推力!”
她的指令,既是本能,也是绝望。方舟残骸如同风中残烛,刚刚险之又险地避开死亡陷阱,动力系统全靠星火那神秘莫测的秩序之力强行驱动,功率微弱得可怜,如何能应对后方那艘撕裂空间、带着毁灭气息扑来的狰狞巨舰?
然而,星火翠金的眼眸只是平静地转向后观察窗的方向,锁定那艘暗红生物星舰。那艘归零猎犬的舰体覆盖着蠕动、粘稠的生物质装甲,像腐烂的巨鲨,主炮口正凝聚着令人心悸的暗红光芒,空间在其航迹周围扭曲折叠,速度远超方舟残骸!
没有回应沈冰的嘶喊。
嗡——!
悬浮于星火额头的翠金光点,其核心那旋转的螺旋纹路骤然加速!光芒瞬间暴涨,不再是温润的修复之光,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掌控万物的秩序之力!这股力量不再局限于驱动引擎,而是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笼罩了整个漂流方舟!
“姿态控制系统…被…未知权限…强制接管!”
“引擎核心…能量输出…超载!功率…15%…20%…30%…警告!结构应力临界!”
“导航路径…重新规划…计算中…目标…柯伊伯带L4-7点…规避参数…加载…”
控制台的电子音急促而失真,屏幕上代表引擎功率的曲线疯狂飙升,同时船体结构应力的红色警报瞬间填满整个屏幕!金属骨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解体!
轰隆!!!
整个方舟残骸在虚空中再次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剧烈机动!不再是之前的直角规避,而是一个带着螺旋轨迹的、违反物理常识的“Z”字形折跃!巨大的过载瞬间将沈冰死死压在变形的座椅上,胸腔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断臂处如同被撕裂!
嗤啦——!
后方,一道粘稠如血的暗红色高能粒子束擦着方舟刚刚所在的位置掠过!恐怖的归零能量将路径上的星际尘埃瞬间湮灭,留下一道短暂的空间焦痕!灼热的气息仿佛穿透了破损的船壳,让舰桥内的温度骤然升高!
差之毫厘!
“目标…机动规避…成功…”控制台的警报带着难以置信的延迟。
“引擎过载…功率回落…10%…结构损伤加剧…辐射屏蔽层…进一步失效…”
沈冰剧烈地咳嗽着,血沫溅在冰冷的控制台边缘。她顾不上剧痛,死死盯着星火。婴儿小小的身体悬浮在摇篮的柔和光晕中,表情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漠然?驱动如此庞大的方舟做出超乎想象的极限机动,对他而言仿佛只是动了一下念头。那双翠金眼眸,冰冷地注视着后方扑空的暗红巨舰,没有得意,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
这…还是她的孩子吗?还是那个在火星废墟中,依赖着她怀抱温暖的小小生命吗?恐惧,一种比面对归零者更深沉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沈冰的心脏。星火的力量在觉醒,但他的“人性”呢?那一声“妈妈”…是仅存的连接,还是…某种程式化的反馈?
嗡——!
后方的归零猎犬显然被激怒了!它庞大的舰体猛地一震,覆盖其上的生物质装甲如同活物般剧烈蠕动,数个小型的、如同肿瘤般的炮口从装甲下翻出,瞬间锁定方舟!
嗤!嗤!嗤!
数十道暗红色的能量射线如同致命的毒蛇,编织成一张密集的死亡之网,覆盖了方舟所有可能的规避路径!能量强度虽不及主炮,但胜在数量多、速度快,以方舟此刻的状态和机动能力,根本避无可避!
“全向锁定…能量反应…高…规避路径…被封锁…无法计算…”控制台发出绝望的警报。
沈冰的心沉入谷底。完了…星火能驱动方舟做出一两次奇迹般的机动,但面对这种饱和式的精准打击,以方舟残破的装甲和几乎为零的防护力场…
摇篮中,星火的翠金眼眸微微转动,似乎“看”了一眼屏幕上那铺天盖地袭来的能量射线网。他额头的光点螺旋纹路再次亮起,但这一次,光芒并未暴涨,反而向内收敛,变得更加凝练、深邃。一股奇异的、仿佛能抚平空间褶皱的秩序波动,以他为中心,无声地扩散开来。
没有剧烈的机动指令。
没有试图硬抗。
方舟残骸,就在原地,仿佛放弃了抵抗。
沈冰闭上眼,准备迎接毁灭的冲击。
然而,预想中的爆炸和撕裂并未发生。
嗡…滋啦…
一种奇异的、如同水流遇到无形堤坝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那些致命的暗红射线,在距离方舟外壳仅仅数十米的地方,仿佛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绝对光滑的镜面!射线并未被反弹,而是被强行“抚平”了!
构成射线的高能粒子流,在接触到那股无形的秩序波动时,其狂暴的、代表“归零”熵增的混乱属性瞬间被中和、瓦解!暗红色的光芒如同泼在热铁板上的水,发出剧烈的“滋啦”声,然后分解、消散!化为一片片迅速冷却、失去活性的暗红色能量尘埃,飘散在方舟周围!
无声的湮灭!
“检测到…超高阶秩序场…局部展开…”
“归零攻击…能量…被中和…湮灭…”
“原理…无法解析…逻辑…颠覆…”
控制台的电子音彻底变调,充满了逻辑混乱的杂音。沈冰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观察窗外那诡异的一幕——致命的死亡射线网,在靠近方舟时无声无息地化为无害的宇宙尘埃!
星火…他不仅仅是在驱动方舟,他…在改写局部的物理规则?!中和归零能量?!
摇篮中,星火小小的身体似乎微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那翠金光点散发出的光芒也黯淡了一丝。显然,这种层面的“秩序重构”,对他而言也绝非易事。
后方的归零猎犬似乎也因为这颠覆性的防御手段而出现了短暂的“卡顿”。它那巨大生物质装甲上的“肿瘤炮口”停止了射击,幽暗的舰体核心似乎有更强烈的能量在汇聚、分析。冰冷的杀戮逻辑,第一次遇到了无法理解、无法归类、甚至能直接瓦解其攻击本源的“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