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西移,掠过宛城,落在代表关中的区域。曹操的黑色旗帜依旧浓重,但细作密报的字句却透着一股焦躁与虚弱。“邺城粮荒……屯田兵怨声载道……夏侯渊部频繁调动……” 曹操的日子也不好过。刘基的铁器封锁如同绞索,勒紧了曹氏本就因连年征战而疲惫的脖颈。粮荒,兵疲,内忧外患。曹操这只猛虎,爪牙依旧锋利,但腹中饥饿,难免更加焦躁凶残。他会不会为了破局,不顾一切地扑向相对弱小的新野,以战养战?诸葛亮的手指悬在代表新野的小小土城模型上空,久久未落。这是一步险棋,但困兽犹斗,不可不防。
他又看向南方,江东的方向。代表孙权的青色旗帜显得有些黯淡。“周瑜病笃……鲁肃主和……江东水师虽强,然陆战……” 江东内部暗流涌动,周瑜若去,主战派失却擎天巨柱,鲁肃的守成之策能否压住局面?江东,是潜在的盟友,还是一块即将被刘基或曹操吞下的肥肉?变数太多。
最后,他的目光投向了更西的方向,益州。那里,刘璋的旗帜依旧飘扬,但色彩似乎有些褪色。“张松暗通款曲……法正郁郁不得志……蜀道粮秣转运艰难……” 一丝微光在诸葛亮深邃的眼眸中闪过。益州,天府之国,沃野千里,关隘险固。若能据之……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然而,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刘璋暗弱,但其麾下并非无人,更兼山川之险。取蜀,谈何容易?需要时机,一个千载难逢、稍纵即逝的裂痕。
他缓缓直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新野城暮色渐起,炊烟袅袅,夹杂着士卒归营的号角声和市井零星的叫卖。这座小城,在乱世的版图上渺小得几乎可以忽略。然而,就在这方寸之地,他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八阵图在磨砺士卒的筋骨与意志,赋予他们对抗强敌的爪牙;木牛流马在悄然打通维系生命的脉络,积蓄着支撑远征的力量。这一切,如同地下的暗流,无声无息,却奔涌不息。
力量,在一点一滴地凝聚。虽然这力量,在刘基的铁壁洪炉前,在曹操的虎视眈眈下,依旧显得那么微弱。但诸葛亮深知,乱世之中,生存与崛起,往往只在一线之间。他需要时间,需要新野这个小小的坩埚,将这支军队淬炼得更坚韧;他更需要时机,一个因北方巨兽撕咬、或因南方盟友变故而露出的,稍纵即逝的缝隙!
“主公,”他心中默念,目光投向府衙深处刘备处理公务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位双鬓已染微霜、眉宇间刻着忧患却依旧坚韧的主君,“亮在此处,日夜不敢懈怠。爪牙渐锋,血脉渐通。然猛虎在侧,苍鹰盘空。请再忍耐些时日,静待……风起青萍之末,雷动九天之时!”
夜色彻底笼罩了新野城。府衙内,烛火摇曳,将诸葛亮伏案研究地图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墙壁上。沙盘上,那代表新野的微小土城,在赤黑青诸色的包围中,沉默地矗立着,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块不起眼的礁石,却在礁石的深处,积蓄着破开巨浪的力量。城外的校场早已空寂,只有夜风掠过木制的“木牛流马”,发出细微的呜咽,仿佛大地沉睡时沉稳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