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庭西门,已成人间炼狱。
阿史那·城浑身浴血,盔甲破碎,每一次挥刀都沉重无比。身边的亲卫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倒下,越来越少。铁鹞子冰冷的骑枪如同毒蛇,不断寻找着狄戎战士铠甲的缝隙,每一次刺入都带起一蓬血雨。防线在钢铁洪流的持续冲击下,如同被洪水侵蚀的堤坝,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彻底崩溃。阿史那·城甚至能闻到铁鹞子重甲上冰冷的铁锈味和浓重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那是死亡的气息。
“顶住!长生天在看着我们!”他嘶吼着,声音却淹没在震天的喊杀声和金铁交鸣声中,连他自己都听不真切。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他的意志。王庭…真的要亡在他手中了吗?
城头上,阿月的情况同样不妙。颈间的玉佩依旧散发着温润的光芒,但随着她每一支夺命箭矢的射出,那光芒便肉眼可见地黯淡一分。玉佩本身也似乎变得脆弱,莹润的光泽下隐隐透出细微的裂痕。更可怕的是,她眼中属于“阿月”的那部分光芒正在被另一种冰冷、漠然、如同亘古月辉般的神性所侵蚀。每一次开弓,每一次引动新月之力,都像是在将自己的一部分献祭给体内苏醒的“阿尔忒弥斯”。
穆之和小久在混乱的城下战场边缘,利用残垣断壁艰难地穿梭,试图接近阿史那·城。穆之手中紧握着阿月的短剑,剑柄冰凉,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焦灼。他看到阿史那·城在重围中苦苦支撑,也看到城头阿月射箭的频率越来越慢,身形摇摇欲坠。他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定南王的后手还未出现,真正的杀招如同悬顶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南墙旧殿区域,战斗同样惨烈。
永宁公主带着侍卫和乌云萨满,刚刚抵达南墙附近一片废弃的宫殿群,就遭遇了从地道中蜂拥而出的西夏精锐!这些士兵身着轻甲,行动迅捷,显然是专门用于突袭的精锐死士!他们如同出洞的毒蛇,无声而致命,瞬间与守卫在此的少量狄戎士兵和永宁公主带来的侍卫绞杀在一起!
“保护公主!”侍卫长怒吼着,用身体挡住刺向永宁公主的刀锋,自己却被另一把弯刀砍中后背,血如泉涌。
永宁公主紧握匕首,脸色苍白却毫无惧色。她虽不擅武艺,但此刻也爆发出惊人的勇气,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之前潜入时走过),在断壁残垣间与敌人周旋。乌云萨满则挥舞着骨杖,口中念念有词,骨杖顶端的兽骨发出低沉的嗡鸣,形成一圈圈无形的震荡波。这震荡波虽然无法直接杀伤敌人,却让靠近她的西夏士兵感到头晕目眩,动作迟滞,极大地干扰了他们的进攻节奏。
“萨满!找到地道口!堵住它!”永宁公主一边躲闪,一边焦急地喊道。
乌云萨满头也不回,目光锐利地扫过地面,骨杖指向一处被瓦砾半掩的石板:“在那里!下面有空洞!”
几名侍卫奋力冲过去,试图搬开石板。但西夏死士也发现了他们的意图,攻势更加疯狂!双方围绕着那个小小的地道口展开了惨烈的争夺战,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染红。乌云萨满的震荡波范围有限,西夏死士悍不畏死,侍卫们伤亡惨重,眼看就要抵挡不住!
就在整个王庭陷入绝境,三处战场都濒临崩溃的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呜——!”
一阵清越、悠扬、穿透力极强的笛声,陡然从王庭西北方向的丘陵之上传来!
这笛声如同破开厚重乌云的晨曦,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战场上的所有喧嚣!它不像战鼓般激昂,也不像号角般悲壮,而是如同山间清泉,带着抚慰人心的宁静,又如同高原的罡风,蕴含着坚韧不屈的力量!
笛声入耳,所有浴血奋战的狄戎战士,无论是城下即将力竭的阿史那·城,还是城头意识模糊的阿月,抑或是南墙苦苦支撑的永宁公主和侍卫,都感到精神猛地一振!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暖流驱散了绝望和疲惫,疲惫不堪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就连重伤倒地的士兵,眼中的痛苦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而西夏士兵,尤其是那些铁鹞子重骑,听到这笛声,动作却莫名地出现了一丝迟滞!他们的战马更是烦躁不安地打着响鼻,冲锋的势头为之一缓!仿佛这笛声蕴含着某种干扰心神的力量。
“长生天在上!是‘引魂笛’!”一个年老的狄戎战士激动得热泪盈眶,“是娜依!娜依大人回来了!各部援军到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呼喊,西北丘陵的地平线上,骤然腾起数道粗大的狼烟!紧接着,无数面代表着不同部落的旗帜如同雨后春笋般涌现!奔腾的马蹄声汇聚成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震撼大地!
援军!来自狄戎各大部落的援军,终于到了!为首一人,身着朴素的狄戎猎装,身形矫健如雌豹,骑着一匹神骏的黑马,手中正握着一支古朴的骨笛,放在唇边吹奏。正是失踪多日的大汗暗卫——娜依!她的笛声,便是集结和进攻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