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班车在省城客运站门口刹住时,龙煞被惯性甩得撞在窗框上,帆布包里的山椒酒瓶子跟公章木盒叮当作响。他揉着撞疼的额头下车,鞋底刚沾到柏油路面就打了个滑——这路太光滑,比屯子里结冰的晒谷场还难站稳。
站前广场的喷泉正喷着七彩水柱,穿西装的男人夹着公文包小跑,高跟鞋女人举着手机自拍,没人注意到这个背着磨旧帆布包的东北汉子。龙煞盯着玻璃幕墙里自己的倒影,棉袄领口磨得发亮,裤脚还沾着后山的红土,突然觉得自己像棵被移栽到水泥地里的老松树,根须悬在半空没着没落。
\"先找住的地儿。\"他给自己鼓劲儿,摸出在镇里买的二手手机,屏幕上翠花发来三条短信:\"别坐黑车住店先查锁遇见穿西装的绕着走\"。他咧嘴笑了,翠花永远像个操心的大姐,却在看见\"红禾屯合作社\"公章时笑容僵住——木盒还在,可公章边缘被磨掉了小半道木纹,那是周村长用老桃木亲手刻的。
城中村的巷子比屯子的田埂还窄,墙面上贴满\"房屋出租\"的小广告,边角被雨水泡得卷边。龙煞在三楼租了间阁楼,楼板踩上去吱呀响,窗户对着垃圾站,却胜在便宜——一天二十块,还能在院子里支个煤炉做饭。房东大妈瞅见他包里的豆角丝:\"大兄弟,给我两把呗?炖排骨香。\"他忙不迭塞了半袋,大妈乐呵:\"跟我儿子一样,从绥化来的,在电脑城扛主机。\"
第二天清晨,龙煞背着山货往农贸市场赶。书包里装着翠花手抄的账本、周村长画的矿脉图,还有半块从屯子带来的冻豆包。路过便利店时,玻璃门突然自动打开,吓得他往后退半步,惹得店员直笑:\"大爷,这是感应门。\"他红着脸钻进电梯,按钮按到3楼却到了负1楼,折腾半天才明白\"b1\"是地下室。
农贸市场的喧闹比晒谷场的庙会还厉害,各个档口的叫卖声像吵架:\"山东大葱三块五一斤!海南香蕉两块八!\"龙煞在干货区转了三圈,终于在角落找到个巴掌大的摊位,水泥台面上还沾着前任摊主的花椒面。\"一天五十,押一付三。\"管理员叼着烟,眼神在他帆布包上打转,\"卖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