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Santa Monica(1 / 2)

清晨的圣莫尼卡海滩笼罩在淡紫色的雾霭里,

潮水退去的沙滩上,寄居蟹背着螺壳急匆匆地爬向海水。我踩着湿润的沙粒往码头走,途经一群正在晨跑的海鸥,它们扑棱着翅膀掠过我头顶时,尾羽扫落片沾着海藻的泡沫,像朵转瞬即逝的微型浪花。

码头的早餐摊飘来培根香气,穿花衬衫的墨西哥大叔往我纸盘里多塞了片煎蛋:“小姑娘,看你像刚从冰原下来的北极熊。”他的围裙口袋露出半截鲸骨雕刻的哨子,阳光穿过镂空的海象图案,在我手背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咬下第一口松饼时,蓝莓酱顺着指缝往下淌,忽然想起阿拉斯加木屋的木桌上,总摆着罐用野莓熬的果酱,铁勺柄上永远沾着深紫色的痕迹。

上午十点,阳光把沙滩晒成暖金色。我租了辆带铃铛的复古自行车,沿着滨海步道骑行。棕榈树的影子在路面织成格子毯,偶尔有穿比基尼的姑娘踩着滑板掠过,脚踝上的贝壳脚链叮当作响,像极了科迪亚克岛沿岸浮冰互相撞击的声音。骑到威尼斯海滩时,街头艺人正在表演吞火,火苗跃动的红光里,我看见他手腕内侧纹着只小海豹——和我在朱诺港见过的、跟着渔船打转的那只幼崽一模一样。

中午在渔人码头的露天餐厅坐下,遮阳伞投下的阴影里,菜单上的“阿拉斯加雪蟹沙拉”标价$45。侍应生是位染着蓝发的少年,耳钉在阳光下闪着极光般的幽蓝,他摆餐具时说:“这蟹肉是今早从安克雷奇空运来的。”沙拉端上桌时,蟹腿肉堆得像座小山,可叉起第一口就发现,冰鲜的肉质里少了股在阿拉斯加渔港现捞的凛冽感,倒像是被阳光晒褪了色的记忆。

隔壁桌的家庭正在分食巨大的龙虾拼盘,孩子们举着蟹钳互相追逐,笑声惊飞了停在栏杆上的海鸟。我望着海鸟掠过波光粼粼的海面,突然想起今早海滩上那只寄居蟹——它背着不属于自己的壳,在陌生的沙滩上寻找潮水的方向,多像此刻坐在加州阳光下、胃里装着阿拉斯加雪蟹的我啊。

刀叉碰响瓷盘的间隙,远处传来街头艺人弹唱的《玫瑰人生》,吉他弦的震颤混着海浪声,在正午的热气里织成张柔软的网。我摸出背包里的海胆壳,指腹摩挲着它棘刺脱落的纹路,忽然听见邻桌少年对同伴说:“看,那个女孩在玩北极的星星。”阳光恰好穿过海胆壳的孔洞,在桌布上投下个细碎的光斑,像极了费尔班克斯冬夜里,落在雪地上的第一颗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