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雷狮的玫瑰巧克力(下)(2 / 2)

我被变相地“软禁”在了这间曾被我抛弃的屋子里。牛奶重新成了我的室友,它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被送走的经历,每天依旧黏着我,用呼噜噜的马达声和软乎乎的体温,试图驱散我心底的不安。窗台上那株玫瑰幼苗在某种神秘力量(我怀疑是卡米尔偷偷照顾,或者……是雷狮留下的那丝雷霆生机的余韵?)的滋养下,长势喜人,嫩绿的叶片舒展开,一个小小的、深红色的花苞已经羞涩地探出了头。

身体在缓慢地恢复。圣光织愈的元力如同干涸的泉眼,开始渗出极其微弱的水流,缓慢地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和元力核心。赤狱裁罪依旧沉寂,那黑红色的剑柄在我意识深处如同冰冷的顽石,毫无回应。这让我稍稍松了口气,至少暂时不用担心它再次暴走。

卡米尔每天会准时出现两次,带来食物、水和必要的药品。他的态度始终如一,沉默、高效、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件任务。食物很精致,营养均衡,甚至每天都会有一小块不同口味的巧克力。这让我更加困惑。雷狮海盗团,什么时候这么“人道主义”了?

雷狮本人,却如同消失了一般。自从那日将我带回来后,我再未见过他。但那种无处不在的“被注视”感,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有时是深夜,我能感觉到窗外高空中一闪而过的、锐利如电的紫色视线;有时是在午后小憩,门缝下会无声地滑入一张标注着附近安全任务点坐标的匿名纸条(字迹冷峻,绝对是卡米尔的手笔);甚至有一次,我在用圣光织愈小心地尝试梳理自己堵塞的经脉时,门外极其短暂地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静电般的元力波动,转瞬即逝,却让我瞬间汗毛倒竖。

他在监视我。用一种更加隐晦、却更加密不透风的方式。这感觉,比被关在笼子里还要让人窒息。

直到一个黄昏。

夕阳的余晖将窗台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那株玫瑰的花苞在晚霞中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我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难得地放空自己,看着牛奶在脚边追着自己的尾巴玩闹。身体的疲惫感依旧沉重,但紧绷的神经在日复一日的“平静”中,似乎也松懈了一丝缝隙。

就在这片刻的宁静里,房门被毫无征兆地推开了。

没有敲门。

雷狮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走廊的光,将他周身轮廓镀上一层暗金色的边。他走了进来,步伐沉稳,带着惯有的压迫感,却似乎……少了些往日的张扬和攻击性?他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深紫色服饰,披风随意地搭在肩上。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他。牛奶也“嗖”地一下躲到了我的腿后,警惕地盯着来人。

雷狮没有理会我的戒备,他的目光,径直落在了窗台上那株含苞待放的玫瑰上。夕阳的金辉柔和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线条,紫色的眼眸里,倒映着那抹娇艳的深红,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满意?

他走到窗边,伸出手指,极其自然地、用指腹轻轻碰了碰那个饱满的花苞。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这与他徒手握住赤狱裁罪剑身的暴戾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让我一时有些恍惚。

“快开了。”他低声说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低沉磁性,没有了平日的冷硬。

然后,他才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那审视的目光依旧锐利,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我刚刚有所恢复的元力核心。但奇怪的是,这次我并未感觉到太多被冒犯的寒意。

“恢复得怎么样?”他开口,语气平淡,像是在询问一件物品的状况。

“……还好。”我谨慎地回答,声音还有些干涩。身体确实在恢复,但在他面前承认这一点,总让我觉得像在暴露弱点。

“嗯。”雷狮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他的视线扫过我的脸,又落在我垂在身侧的、还显得有些无力的左手上。那里,圣光织愈的白玉铃铛正随着我的呼吸,散发着极其微弱、几乎看不见的温润光泽。

短暂的沉默在房间里弥漫。只有牛奶不安地在我腿后蹭动的声音。

就在我以为他问完话就会像往常一样转身离开时,雷狮却做了一个让我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伸出了手——是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手掌摊开,掌心朝上。

一枚东西,静静地躺在他宽大的掌心里。

不是武器,不是威胁。

那是一枚……包装极其精美的巧克力。深金色的锡纸包裹着方方正正的形状,上面印着繁复优雅的花纹,一看就价值不菲。在夕阳的余晖下,金色的锡纸反射着温暖的光泽,仿佛他掌心里托着一小块凝固的阳光。

我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巧克力?他给我……巧克力?

“拿着。”雷狮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甚至带着点命令的口吻,但他的目光却避开了我惊愕的眼神,微微侧过头,似乎在看窗外逐渐沉落的夕阳。耳根处,在深紫色碎发的遮掩下,似乎……有一抹极其可疑的、转瞬即逝的微红?

这……这算什么?打一棒子给个甜枣?海盗式的……慰问品?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击让我僵在原地,忘记了反应。牛奶似乎也被那金闪闪的东西吸引了,好奇地从我腿后探出小脑袋。

雷狮等了几秒,见我毫无动作,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耐烦,又似乎……有点不易察觉的窘迫?他干脆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将那枚金色的巧克力,直接塞进了我下意识摊开的、还有些微凉的手心里。

指尖相触的瞬间,一股微弱的电流感猛地窜过我的皮肤!不是元力,更像是……静电?或者别的什么?

“给你的就是给你的。”他收回手,声音似乎比刚才更硬了一点,像是在掩饰什么,“别整天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看着烦。”说完,他不再看我,仿佛刚才那递出巧克力的动作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和……某种奇怪的情绪,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还顺手“砰”地一声带上了门。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我和牛奶。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掌心躺着那枚还带着他指尖余温的金色巧克力。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透过窗户,落在巧克力的锡纸上,折射出温暖的光晕,也落在我脸上。

窗台上,玫瑰的花苞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深红的色泽在暮色中愈发浓郁。

牛奶蹭了蹭我的小腿,“喵”了一声,似乎在询问这闪闪发光的东西能不能吃。

我缓缓低下头,看着掌心那枚小小的、却重若千钧的巧克力。冰冷的锡纸下,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以及……一丝极淡的、属于雷狮的、混合着硝烟和某种冷冽气息的味道。

荒谬。困惑。难以置信。

但心底深处,那层厚厚的、由恐惧和戒备筑成的坚冰,似乎被这枚突如其来的、带着点别扭温度的金色巧克力,悄然地、无声地……敲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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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狮几乎是有些狼狈地快步走出那栋居住楼,直到傍晚微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吹散了脸上那点不正常的燥热,他才猛地停下脚步。

“该死!”他低咒一声,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头桀骜的紫发。刚才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跑去送……巧克力?!还他妈的差点因为碰到她的指尖而心跳加速?!

这简直荒谬透顶!

他雷狮,雷王星三皇子,宇宙海盗团的领袖,想要什么女人不是勾勾手指的事情?什么时候需要用这种……这种……近乎讨好的方式?!(虽然他自己坚决不承认那是讨好)

可当他看到窗台上那株重新焕发生机、甚至快要开花的玫瑰时,当他看到她安静地坐在夕阳里,侧脸虽然依旧苍白,但比在那个该死的维修间里多了一丝活气时,一种极其陌生的、如同暖流般的情绪就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然后,鬼使神差地,他就想到了积分兑换大厅里看到的那个限量版金色巧克力礼盒——据说是从某个盛产顶级可可的星球空运来的,包装得花里胡哨,价格贵得离谱,平时他看都懒得看一眼。但那一刻,那个包装盒仿佛自己跳进了他的视线。

然后……就发生了刚才那愚蠢的一幕!

他捏了捏拳头,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将巧克力塞进她手里时,她指尖那微凉细腻的触感,还有她那双黑色瞳孔里瞬间涌起的、如同受惊小鹿般的巨大惊愕和茫然。

那眼神……让他胸口莫名地堵了一下,随即又被一种更强烈的烦躁取代。

“啧!”雷狮狠狠踢飞了脚边一颗无辜的小石子。石子撞在远处的金属墙壁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他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讨厌被她牵动情绪!更讨厌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

为了转移这种该死的烦躁,他决定去找点“正事”做。比如,去积分赛区活动活动筋骨,或者找几个不长眼的家伙收点“过路费”。

然而,他刚刚踏足到一处靠近中央广场的积分任务领取点,一种极其细微、却瞬间让他浑身寒毛倒竖的异样感,如同毒蛇般缠上了他的神经!

不是针对他的杀意。

而是……锁定!

一种冰冷、粘稠、带着强烈恶念和腐朽气息的元力波动,如同无形的蛛网,极其隐蔽地弥漫在空气里。这气息隐藏得极深,若非雷狮实力超绝且精神力高度凝聚,几乎无法察觉!这气息的目标,并非在场的任何强者,而是……悄然地、精准地锁定了人群外围一个刚刚完成任务、准备离开的、穿着灰色斗篷的纤细身影!

祁奥阳!她怎么跑出来了?!

雷狮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冲上头顶!卡米尔在干什么?!不是让他盯着吗?!

他瞬间就认出了这股气息的来源——是“腐巢”!一个极其神秘且臭名昭着的杀手组织!他们行事诡秘,元力阴毒,擅长诅咒和精神侵蚀,如同跗骨之蛆,一旦被他们盯上,不死不休!他们怎么会盯上祁奥阳?!她什么时候惹上这种麻烦的?!

根本来不及思考!也根本来不及发出警告!雷狮看到那个穿着灰斗篷的身影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就要转身!

但已经太迟了!

就在祁奥阳转身的瞬间——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色泽暗沉如同淤血的灰绿色光束,如同毒蛇出洞,从一个极其刁钻的阴影角落暴射而出!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极限!光束所过之处,空气都发出被腐蚀的嘶嘶轻响!目标直指祁奥阳的后心!这绝不是普通的攻击,而是蕴含着恐怖诅咒和即死效果的绝杀!

“小心——!!!” 旁边有感知敏锐的参赛者失声惊叫!

祁奥阳显然也感觉到了致命的危机!她猛地回头,兜帽下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左手手腕处,白玉铃铛的白光刚刚亮起一丝微芒,但显然已经来不及完全防御!

千钧一发!

“轰咔——!!!”

一道狂暴到足以撕裂空间的紫色雷霆,毫无征兆地在祁奥阳身前不到半米的地方炸开!不是从天而降,而是如同瞬移般凭空出现!

刺目的紫光瞬间吞噬了一切!那道歹毒的灰绿色光束如同投入熔炉的冰屑,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就被狂暴的雷霆之力彻底湮灭、净化!

爆炸产生的恐怖冲击波,将周围的参赛者都掀飞出去!距离最近的祁奥阳更是首当其冲,被气浪狠狠撞飞!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传来。

雷狮的身影,如同撕裂空间般出现在爆炸的中心!他单手保持着挥出的姿势,雷神之锤缠绕着尚未散尽的狂暴电弧,发出令人心悸的噼啪声!紫色的眼眸里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刚才那一击,他几乎动用了全力,只为将那阴毒的偷袭彻底抹杀!

“腐巢的杂碎!给我滚出来!”雷狮的怒吼如同惊雷,在广场上空炸响!狂暴的元力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席卷全场!所有参赛者都被这股恐怖的力量压得喘不过气,脸色煞白!

然而,那个释放偷袭的阴影角落,此刻却空空如也!偷袭者显然精通隐匿和遁逃,一击不中,远遁千里,只留下一丝极淡的、正在快速消散的腐朽气息。

“该死!”雷狮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他猛地转头,看向被爆炸气浪掀飞、摔倒在地上的祁奥阳。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显然被刚才的冲击震得不轻,身体微微颤抖着,兜帽滑落,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黑色的长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她左手捂着胸口,似乎气血翻腾得厉害,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红的血迹。刚才仓促间亮起的圣光织愈白光早已熄灭,此刻正有些徒劳地试图再次凝聚。

雷狮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尚未散尽的雷霆怒意,如同山岳般将她笼罩。他蹲下身,动作甚至带着点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急促,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谁让你出来的?!”雷狮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雷霆余威的震颤,紫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她苍白的脸和嘴角的血迹,那股几乎将他理智焚烧殆尽的暴怒中,混杂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更深沉的恐惧和后怕。如果刚才他晚来一步……如果那道诅咒光束击中她……

这个念头让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祁奥阳被他吼得浑身一颤,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让她闷哼出声。她抬起头,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雷狮那张因为暴怒而显得有些狰狞的脸,还有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紫色眼眸。惊魂未定、被袭击的恐惧、以及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和粗暴质问的委屈……种种情绪瞬间冲垮了她强装的镇定。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而微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 眼泪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刚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冰冷触感,此刻才如同潮水般涌上,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看着她这副脆弱又强撑着倔强的模样,看着她嘴角那刺目的血迹,雷狮胸口那股翻腾的怒火,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凝滞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汹涌、更加陌生的……揪痛感?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猛地松开了钳制着她手臂的手,动作甚至有些僵硬。看着她白皙手臂上被自己捏出的清晰红痕,雷狮的眉头狠狠拧紧。

“卡米尔!”他猛地回头,声音冰冷地吼道。

一直如同影子般潜伏在附近、此刻才迅速现身的卡米尔,帽檐下的脸色也有些凝重:“大哥,是我的疏忽。目标隐藏手段极高,之前并未发现锁定标记。”

雷狮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余悸和那股莫名的烦躁。他再次看向祁奥阳,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和嘴角的血迹,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却少了刚才的暴怒:“能动吗?”

祁奥阳咬着下唇,点了点头,试图自己站稳,但身体晃了一下。

雷狮不再废话,直接俯身,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揽住她的后背,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啊!”祁奥阳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僵硬,下意识地挣扎,“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闭嘴!”雷狮低喝一声,手臂收得更紧,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她的身体很轻,带着淡淡的、混合着药味和一丝极淡玫瑰香的气息。隔着薄薄的衣物,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微颤和僵直。这种脆弱和抗拒交织的感觉,让他心头那股无名火又有点冒头,但更多的是一种……想要将她紧紧护住、隔绝一切危险的冲动。

他抱着她,无视了周围所有惊愕、畏惧、探究的目光,大步流星地朝着居住区的方向走去。紫色的披风在身后划开一道凌厉的弧线。

卡米尔沉默地跟在后面,帽檐下的目光在雷狮紧抱着祁奥阳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又飞快地移开,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佩利和帕洛斯也闻讯赶来,看到这一幕,佩利张大了嘴,一脸“老大被掉包了?”的震惊表情,帕洛斯则摸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极其深邃的了然和玩味。

祁奥阳被雷狮牢牢地抱在怀里,最初的僵硬和挣扎过后,只剩下一种茫然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她把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前,听着他胸腔里传来的、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鼻尖萦绕着他身上那股强烈的、混合着硝烟、雷霆和某种冷冽气息的味道。刚才的恐惧和委屈,在这心跳声和气息的包围下,竟奇异地被冲淡了一些。她闭上眼睛,一滴滚烫的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渗入了他深紫色的衣襟。

雷狮的脚步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抱着她的手臂,无声地收紧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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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压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朦胧的银辉。

祁奥阳蜷缩在床铺靠墙的角落,身上裹着薄毯。卡米尔送来的药很有效,加上她自身圣光织愈的缓慢修复,被爆炸冲击波震伤的内腑已经平复了许多,脱力的感觉也减轻了大半。但精神上的疲惫和紧绷,却如同浸透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包裹着她。

她睡不着。

白天的惊魂一幕,如同不断回放的恐怖片,在脑海里反复上演。那道阴毒冰冷的灰绿色光束,死亡的触感近在咫尺……还有雷狮那如同神兵天降般撕裂空间的狂暴雷霆,他眼中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暴怒,以及……他不由分说抱起她时,那坚硬胸膛下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

混乱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搅。恐惧,后怕,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激,更多的却是茫然和一种被彻底卷入风暴中心的无力感。腐巢……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何时惹上了这种恐怖的杀手组织!雷狮的出手,无疑是救了她,但也将她彻底暴露在了更危险的漩涡中心。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救她?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还是……别的什么?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阵烦乱。她下意识地摸向口袋——白天雷狮塞给她的那枚金色巧克力还安静地躺在那里。冰凉的锡纸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平复了一丝。

就在这时——

“笃、笃笃。”

极其轻微、甚至带着点迟疑的敲门声响起。

不是卡米尔那种规律而刻板的叩击。这声音很轻,间隔有些不均匀,仿佛敲门的人也在犹豫。

我瞬间屏住了呼吸,身体再次绷紧。这么晚了……会是谁?

门外安静了几秒。就在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时,门把手被轻轻拧动,房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然后迅速而轻巧地反手关上了门,动作流畅得像一道影子。

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深紫色的短发,即使在昏暗中也异常醒目。

雷狮?!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来?!

我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墙角又缩了缩,警惕地看着他。牛奶也被惊醒了,在我身边不安地动了动。

雷狮似乎也没想到我醒着,他站在门口阴影里,身形明显顿了一下。紫色的眼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如同蛰伏的猛兽,直直地看向我所在的方向。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紧绷感。

他没有开灯,也没有走近。只是站在那里,似乎在适应黑暗,又似乎在……犹豫?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迈开步子,朝着窗台的方向走去。脚步很轻,刻意放慢了速度,仿佛怕惊扰到什么。

他停在窗边。月光清冷地洒在他身上,也落在那株含苞待放的玫瑰上。小小的花苞在月华下,深红的色泽显得格外幽深神秘。

雷狮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那娇嫩的花苞,动作带着一种与他气质完全不符的小心翼翼。月光照亮了他侧脸的线条,那平日里总是写满桀骜不驯和凌厉的眉宇间,此刻竟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疲惫?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冰冷的余怒?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月光下,看着那朵玫瑰,像一座沉默的雕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我和牛奶细微的呼吸声。我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看着他高大却莫名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看着他指尖那近乎温柔的触碰,白天被他救下时感受到的心跳声和气息,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

那股强烈的困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终于冲破了恐惧和戒备的堤坝。

“……为什么?”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无法掩饰的迷茫,“白天……为什么要救我?” 这个问题,如同卡在喉咙里的刺,不吐不快。

雷狮拂弄花苞的手指,猛地停住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高大的背影在月光下,似乎变得更加僵硬。

沉默在冰冷的月光里蔓延,沉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会用他一贯的傲慢和嘲讽搪塞过去时,他终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了身。

月光照亮了他的脸。那双紫色的眼眸,此刻如同风暴过后的深海,翻涌着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暗流。有未散的冰冷杀意,有深沉的疲惫,还有一种……近乎挣扎的痛苦?

他的目光穿透黑暗,精准地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仿佛要穿透灵魂的力度。

“为什么?”雷狮的声音低沉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干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祁奥阳……”他念着我的名字,像是在咀嚼一个无比苦涩又无比重要的东西。

他向前迈了一步,走出了窗边的月光,整个人几乎完全融入了床边的阴影里。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瞬间倍增,但这一次,我却没有感到太多恐惧,反而被他眼中那种从未有过的、深不见底的复杂情绪所震慑。

“我也想知道……”他的声音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无力感,紫色的眼眸死死地锁住我的眼睛,仿佛想从中找到答案,“为什么看到你把自己藏在那该死的‘老鼠洞’里,我会那么……烦躁?”

“为什么看到那盆花快死了,我会……不舒服?”

“为什么看到有人想动你……”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凛冽刺骨的杀意,仿佛白日里那股毁灭一切的雷霆怒意再次被点燃,“我会想把他们……挫骨扬灰?”

他每说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海浪,层层叠叠地涌来,将我困在角落,无处可逃。我被迫仰起头,迎视着他那双在黑暗中燃烧着紫色火焰的眼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为什么……”雷狮的声音突然卡住,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最后那句石破天惊的话,从齿缝间一字一顿地挤了出来:

“为什么……你比那该死的巧克力……还让人上瘾?!”

轰——!!!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毫无预兆地在我脑海中炸开!瞬间劈碎了我所有的思考能力!

比巧克力……还让人上瘾?!

我……让他上瘾?!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画面都消失了!只剩下他最后那句话,如同魔咒般在耳边疯狂回响!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全部冲上了头顶,脸颊瞬间滚烫得如同火烧!身体僵在原地,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只能傻傻地、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阴影中那张近在咫尺的、充满了挣扎、暴怒、痛苦和一种……近乎绝望般炽热的英俊脸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月光无声流淌,玫瑰静待绽放。

而他,雷狮,宇宙间最桀骜不驯的海盗,正用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将他那颗狂放不羁的心,剖开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摆在了我的面前。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剧烈的心跳声,在冰冷的月色下,如同擂鼓般疯狂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