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仁杰攥着小蝶的手从染坊屋顶溜下来时,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
小蝶的绣鞋尖磕在青石板上,他喉间滚出半声低叱,把人往怀里一带,自己后腰重重撞在墙根的腌菜坛上。
酸腐的菜卤顺着粗布裤管往脚踝淌,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只盯着小蝶被蹭破的鞋面,哑声道:“委屈你了。”
小蝶睫毛颤了颤,伸手替他抹掉脸颊上的泥点:“能帮到仁杰哥,不委屈。”她声音轻得像片柳絮,可方仁杰听得清楚,尾音发着细不可闻的抖——这姑娘昨夜躲在柴房时,指甲几乎掐进他手背。
孙大夫的医馆飘着苦艾草的味道。
方仁杰掀开门帘的刹那,老大夫正踮脚够药柜顶层的朱砂瓶,听见动静回头,老花镜滑到鼻尖:“可算回来了!昨儿夜里捕快挨家挨户查刺客……”话音戛然而止。
方仁杰解下腰间布包,赤金蛇戒在粗布上泛着冷光。
孙大夫的手刚触到蛇眼血玉,突然像被烫着似的缩回,药柜抽屉“砰”地撞上,震得黄芪党参簌簌往下掉。
“这是……”他喉结滚动两下,枯瘦的手指攥住方仁杰手腕,“你从哪儿得来的?”
“北码头,钱掌柜的客人。”方仁杰盯着老大夫颤抖的唇角,耳中嗡嗡作响。
孙大夫突然踉跄两步,后背抵在药碾子上。
他年轻时是神判门的随队医官,方仁杰记得他从前给奶娘扎针时,手稳得像刻碑的刀。
此刻那双手却抖着扯开衣襟,从颈间摸出半截断玉——和方仁杰暗袋里的残卷边角严丝合缝。
“幽冥教左护法。”老大夫的声音像破风箱,“二十年前围剿神判门,是他亲手砍了方门主的右臂。我躲在偏院药窖,看见他戒指上的血玉沾着门主的血,红得像要滴下来……”
方仁杰觉得有团火从丹田烧到眼眶。
他摸向怀里的青铜令牌,“枭”字硌着掌心,和记忆里奶娘咽气前塞给他的血书重叠——“幽冥教,赤金蛇戒,灭我满门”。
他突然抓住孙大夫的手腕:“您确定?”
“错不了。”孙大夫抹了把脸,药香里混进酸涩的老泪,“那戒指是用活蛇的脊骨铸的,蛇眼血玉是从西域活人眼眶里挖的。当年围剿后,我在乱葬岗翻了三天三夜,就为捡回门主半块带戒痕的断指……”
“叮——”
机械音在脑海炸响时,方仁杰正攥着蛇戒的指节发白。
系统光幕浮现在眼前,选项泛着冷蓝:
【当前案件关联度:92%】
【可选行动:1伪装成伙计混入钱府 2贿赂账房打听消息 3请孙大夫配制迷香】
方仁杰盯着“伪装”二字,喉结动了动。
钱府戒备森严,可他更清楚——要找当年灭门的线头,就得钻进毒蛇的窝。
他念头刚落,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选择确认。”
小蝶帮他换粗布短打的时候,指尖在他腰侧的短刃鞘上顿了顿:“要小心。”她从发间拔下银簪,塞进制服内袋,“这簪子尖淬了我攒的鹤顶红,若是……”
“不会的。”方仁杰替她别好碎发,“我答应过奶娘要活着查真相,就一定活着回来。”
钱府的朱漆门开了条缝,门房的酒糟鼻几乎贴到他脸上:“外县来的?哪个牙行荐的?”
“洛水牙行的王伯。”方仁杰早备好了说辞,从怀里摸出半块碎银,“说钱府正缺搬货的杂役,小人老家遭了洪灾,就想着来讨口饭吃。”他故意弓着背,让汗水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这副畏缩模样,像极了走投无路的流民。
门房捏着碎银颠了颠,终于拉开门:“进去吧,先去前院搬货。记住了,少打听,多干活。”
方仁杰跨进门槛的瞬间,耳尖微动——正厅传来算盘珠子响,账房先生的公鸭嗓飘出来:“西仓的货得赶在酉时前装船,钱掌柜说了,要是误了北码头的船……”他没说完,却让方仁杰想起昨夜杀手怀里的密信:“辰时三刻,北码头,货已备妥。”
白天的钱府像台精密运转的磨盘。
方仁杰挑着水从马厩过,听见马夫嚼舌根:“昨儿后半夜西跨院有动静,我起夜时瞅见个影子,穿黑衣服,扛着长条东西……”他装作没听见,水桶晃得水花四溅,余光却扫过西跨院紧闭的朱门——门环上的铜锈被蹭掉了一块,新鲜得扎眼。
月上柳梢时,方仁杰蹲在柴房啃冷馍。
他摸了摸内袋的残卷,突然听见巡夜梆子响。
等更夫的脚步声远了,他猫着腰溜到书房后墙。
月光漫过青瓦,照得墙根砖缝泛着幽光——有块砖的颜色比周围浅三分,像新换上去的。
他伸出拇指蹭了蹭砖面,指尖沾了层细灰——不是岁月积的尘,是新抹的墙粉。
“咔嚓。”
青砖突然发出极轻的裂响。
方仁杰猛地缩手,后背贴紧墙。
直到确认四周无人,他才又凑近,指甲轻轻叩了叩那块砖——声音闷得像敲在空瓮上。
次日清晨,方仁杰拎着水桶经过书房后墙。
他故意踉跄一步,半桶水“哗啦”泼在墙根。
水流顺着砖缝蜿蜒,在那块浅色青砖下积成小水洼——水没有渗进土里,反而顺着砖底的缝隙往墙内淌。
方仁杰擦着额头的汗直起腰,目光扫过墙根时,瞳孔微微收缩。
水痕退去后,砖缝里露出半道细如发丝的裂痕,像条蛰伏的蛇,正吐着信子等他来揭。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响起时,方仁杰的手指已按上那块青砖。
光幕上的选项泛着幽蓝,像深潭里的磷火:
【检测到隐藏机关】
【是否1强行撬开墙壁 2等待夜间再行动】